可是劉襄兄弟個個都是錚錚鐵漢,他們不像劉郢,可用高官厚祿買倒的。
在一次呂後委托朱虛侯劉章主持的宮廷宴會上,他趁著酒興慷慨高哥歌:
深耕溉種,
立苗欲疏。
非其種者,
鋤而後去!
這歌的意思是說:我精耕細作灌溉田地,在間苗的時候,發現了許多不是我種的雜革,對這些東西,我要堅決地鋤掉!哪是應該堅決鋤去的雜草呢?聽歌的人都知道,那就是呂氏一夥!
在場的多是呂氏宗族,他們看到主持人竟敢這麼肆無忌憚地攻擊呂後及其一黨,也都激情洋溢。他們開始滔滔不絕地抨擊時政,有的甚至頓足捶胸、涕淚橫流。
這時,一個呂家子弟說:“你們這樣亂說亂道,我走了,我在這兒待不下去了!”說著,他就站起來,向門口跑去。
“站住,你到哪裏去?”劉章喝道。
“我,我醉了,還不準退席麼?”
“不準!”劉章掣出佩劍,“太後給我特權,囑我以軍法監督宴會秩序,難道你姓呂的就可違犯嗎?”
“既然是太後給你這個權力,你敢把我姓呂的怎麼樣?”
“那我就宰了你這狗東西!”劉章罵著,一揮劍就把他的頭顱削了下來!
當大家嚇得麵色蒼白,不知所措時,劉章提著這昌姓子弟的頭顱去見太後了!
因為事先有呂後的立法,劉章振振有辭,太後沒話可說,隻是責備他做事太急躁,像這樣殺人的事,得向她彙報才可……
朱虛侯劉章激憤的歌和他對呂氏子弟的誅殺,使他名聲大振。那些反對呂氏專權的劉氏後裔,朝廷中的正義之士,甚至許多功勳老臣都明裏暗裏地跑到劉章身邊來了。
呂後、呂須緊緊抓著的朝廷開始有了微妙的變化,大家都等待著他們期望的那天到來……
外敵對大漢的不斷挑釁也給時代的變化創造著條件,在這期間,匈奴幾次地大舉入侵,呂雉的朝廷竟無可奈何。南越王趙佗也不老實了,他撕毀了與大漢的盟約,宣布獨立,並打敗了企圖進剿的漢軍……滿朝大臣都看出呂氏集團,除了橫行殘暴迫害劉家一脈和功勳老臣外,文不能治國,武不能安邦,是一幫殘害大漢的虎狼!
接近六十歲的呂雉已被弄得身心交瘁,到了暮年。
漢高後(可以這樣稱呼她嗎?)八年三月初三,是傳統的上巳節。這天,百姓們幾乎家家都要祭祀死去親人,並祓除不祥。自覺身體欠佳的呂雉對身邊的侍女們說:“朕想到城郊水邊去祭禱一下去世的家人,不知可否?”她已自稱為“朕”,真的把自己當成皇帝了。
大概這些仆婦們也在宮裏憋壞了,很想借此到外麵散散心,就極力地攛掇太後前去。
於是,這天大早,當太陽還沒冒紅,趕早市的人還沒出來,太後就坐上車在侍衛的簇擁下出宮去了。來到河邊,侍衛們在周圍巡視了幾遍,又設了崗哨,宮女們才慢慢地扶著太後下了禦輦。
呂雉看看遠山近林,清泠泠的河水,不覺心曠神怡。河邊茂草如茵,這裏那裏還開了一片片一簇簇的花朵,紅黃藍白都有,花雖不大,但都十分鮮豔。
她歎口氣說:“幾年來,朕在宮中忙呀忙呀,忙得頭昏腦漲,不知近在咫尺還有這般景致……“
乖巧的侍女阿槿奉迎她說:“太後,你可把些俗務多分些給臣子們幹,您就有時間出來玩玩了!”
太後沒有回答,隻是“哼”了一聲,“準備好了嗎?”
“一切都好了,太後!”
太後在阿槿的攙扶下來到河邊。隻見那裏擺下了祭品和香案,燒化的布帛還在空中嫋嫋。她在厚厚的褥墊上跪下,兩手合十,低下頭來。
等氣定神閑,她開始禱告了。
“老天哪……”她聲音低低地說,“饒恕您的罪人吧……”
她為什麼這樣開始呢?隻有她自己知道。從她誅殺韓信時起,在她手下死掉的有功勳老臣,有嬪妃妻妾,還有難以計數的與她無仇無怨,隻是為了什麼需要才遭她毒手的。她空閑時,或者深夜猛然醒來,就覺得在她周圍鬱積著一個個的血泊。聞到嗆鼻的血腥……
“老天呀,我雖然殺了不少人,可是那都是必要的呀!”她說,“大漢江山剛剛建立,先帝就駕崩了……您說我,一個女人該怎麼辦……我依靠誰呢?我相信誰呢?如果一不小心,漢家江山就可能得而複失……天下就要大亂……老百姓就要遭受大災大難!那多麼可怕呀……”
呂雉輕輕地哭起來。
“還有你……戚妍,我知道你恨我……你的靈魂還在宮裏,並沒有走……”她的眼淚沒有了,眼睛光閃閃的,像兩朵火苗,“咱們都是女人,……要是換了你呢?你不這樣做嗎?你會饒恕我嗎……戚妍,走吧,帶著你的如意,走吧……聽說盈兒把你們安葬在長陵旁邊,你們就好好地陪伴著先帝吧……他是個可憐的人,一生征戰不息,沒撈著過幾天好日子,就匆匆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