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溪下岩舊坑
端溪下岩舊坑,卵石黑如漆,細潤如玉,叩之無聲,磨墨亦無聲,有眼,眼中有暈,或六七眼相連,排星鬥異形。石居水底,須千夫堰水汲盡,深數丈,篝火下縋,深入穴中,方得之。此岩南唐時已難得,至慶曆間坑竭。下岩舊坑又一種卵石,去膘方得材,色紫青黑,細如玉,有花點如筯頭大,其點別是碧玉清瑩,與硯質不同。唐吳淑《硯賦》所謂“點滴青花”是也,故名“青花子石”,今訛為青花紫石,李長吉詩已訛作“紫”字,其實未嚐紫色。青黑之中,或有白點如粟,排星鬥異象,水濕方見,扣之無聲,磨墨亦無聲。此品南唐時已難得,慶曆間坑竭。已上二品石,久用鋒芒愈出,不退鈍,不假磨礱。下岩上有一坑出此二種石,別無新坑。所謂新坑,蓋元坑已盡,而別開一坑,下岩則否。
端溪中岩舊新坑
端溪中岩舊新坑,石色紫如新嫩肝,細潤如玉,有眼,小如綠豆粒,純綠色而無暈。或有綠條紋或白條紋如線,蓋(堅)豎而圓者為眼,橫而長者為條紋。此種亦是卵石,外有黃膘包絡,叩之無甚聲,磨墨亦無聲,久用鋒芒不退,不假磨礱。今此坑取之亦竭。中岩新坑,色淡紫,眼如鴝鵒眼大,重暈而緊小,其中如瞳人狀,石老者扣之有聲,嫩者扣之無甚聲,磨墨則微有聲。石有極潤者,雖難得,然久用則鋒芒退乏,必假磨礱。今此品難得,遂為稀奇之寶,百硯之中見一二耳。世人見其稀有,又目未曾見古硯,遂目此為下岩舊坑,不知此去下岩已低三等矣。
端溪上岩新坑
端溪上岩新、舊坑,皆色灰紫而粗燥,眼大為雄雞眼,叩之璫璫然,磨墨相拒如鋸聲,久用則鋒乏,光如鏡麵,不堪用,然舊坑差勝新坑。今士大夫所藏硯多此品。
他處石類端溪而非端溪者
一種名潻石,出九潻溪。表淡青,裏深青紫而帶紅,有極細潤者,然以之磨墨,則墨澀而不鬆快。愈用愈光,而頑硬如鏡麵。間有金線或黃脈,直截如界行相間者,號“紫袍金帶”。高宗朝,戚裏吳琚曾以進禦,不稱旨。一種辰沅州黑石,色深黑,質粗燥,或微有小眼,黯然不分明。今人不知,往往稱為黑端溪,相去天淵矣。今端溪民負販者,多市辰沅硯璞而歸,刻作端溪樣以眩人,江南士大夫被獲重價。若辰沅人自鐫刻者,則太雕琢,或作荷蓮、水波、犀牛、龜魚、八角、六花等樣,藻飾異常,雖極工巧而材不堪用,此亦辨辰沅研之一法。
歙溪龍尾舊坑新坑
歙溪龍尾舊坑(新坑),色淡青黑,湛如秋水,並無紋。以水濕之,微似紫,幹則否,細潤如玉,發墨如泛油,並無聲,久用不退鋒。或有隱隱白文,成山水、星鬥、雲月異象,水濕則見,幹則否。此亦是卵石,故難得。大者不過四五寸,多作月研,就其材也。或有純黑如角者,東坡最貴此品。今得之亦貴重,不減端溪下岩。然龍尾舊坑雖極細,猶微澀墨,端溪下岩則直如鏊盤塌蠟矣,以此為辨。南唐時方開龍尾舊坑,今已無之。新坑色亦青黑無紋,而粗燥礪墨退筆,久用則鈍乏,有大盈三尺者。
歙溪羅紋、刷絲、金銀間刷絲、眉子四品,新、舊坑。
四品舊坑,並青黑色,紋細而質潤如玉。羅紋直如極細羅;刷絲如發密;眉子如甲痕,或如蠶大;金銀間刷絲亦細密,久用不退鋒,磨墨無聲,無闊大者。然皆次於龍尾舊坑,亦南唐時開坑,今已無如得之,貴重不減龍尾舊坑。四品新坑,並紋粗而質枯燥且不堅。眉子大者或長二三寸,刷絲每條相去一二分,羅紋如蘿茯紋,拒墨如鋸,久用退乏光硬,大者盈一二尺。
金星舊坑、新坑
金星新舊坑並粗燥,淡青色。雖金星滿麵,然礪墨退筆,久用退乏,大者盈尺。別有一種黑石金星,姿質亞端溪下岩漆黑石,乃是萬州懸金岩金星石也,色漆黑,細潤如玉,隱隱金星,水濕則見,幹則否,發墨如泛油,無聲,久用不退乏,非歙比也。今萬崖亦已取盡,如得之,不減端溪下岩。
銀星舊坑、新坑
銀星新舊坑,並粗燥,淡青黑色,有銀星處不堪磨墨。工人多側取之,置其星於外,謂之“銀星牆壁”。拒墨如鋸,久用退乏如鏡麵,大者盈尺。
洮河綠石硯
除端、歙二石外,惟洮河綠石,北方最貴重。綠如藍,潤如玉,發墨不減端溪下岩。然石在臨洮大河深水之底,非人力所致,得之為無價之寶。舊相傳,雖知有洮硯,然目之所未睹,今或有綠石硯名為洮者,多是潻石之表,或長沙穀山石。潻石潤而光,不發墨,堪作砥礪耳。
墨玉硯
荊襄鄂渚之間,有團塊墨玉璞,並與端溪下岩黑卵石同,而堅縝過之,正堪作硯。雖不如玉器出光,留其鋒耳。但黑中有白玉相間,甚者闊寸許,玉石謂之“間玉瑪瑙”,其白處又極堅硬拒墨,若用純黑處為硯,當在端溪下岩之次,龍尾舊坑之上。
硯匣
硯匣不當用五金。葢石乃金之所自出,金為石之精華,子母同處則子盜母氣,反能燥石而又誨盜,當用佳漆為之,硯雖低匣,葢必令高過寸許方雅觀。然隻用琴光素漆,切忌用鈿花、犀皮之屬。四角須用布令極牢,不宜用紗,匣取其容硯而周圍寛三指,或作皂絹襯尤妙。今人於匣底作小穴小竅容指,本以之出硯而多泄潤氣,令匣稍寛不必留竅,或有黒汁流下多汙幾案。又或匣底之下作豹腳,取其可入手指以移重硯,此尤非所宜。葢硯實則易發墨,虛則否。故古人作硯多實,其趺又加以絣褥,正為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