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3 / 3)

(屠格涅夫:《阿霞》《屠格涅夫中短篇小說集》230頁)

這些細節是寫表情的。抓住了一雙眼睛的細微表情,準確地再現了被愛情之火燃燒著的女人的神態。

她慘苦地等著鍾敲十二點,仿佛她實際在旁邊觀禮一般。她能在想像中看見那美麗的住宅、馬車、來賓、筵席、歡笑、儀式,以及一切。像有通神術一般,她對於他們的專車和他們的快樂旅行都仿佛是親眼看見似的。報紙上曾說他們要到日本去度蜜月。他們的蜜月!她的雷斯脫!而基拉特夫人又是這麼動人。她現在好像看見她——這個新甘夫人,實在是第一個真正的甘夫人——躺在他的懷裏。他曾經一度摟抱過自己。他曾經愛她。是的,他是愛過她的!想到這裏,她覺得喉嚨裏有一個硬塊塞上來。啊,親愛的!她對自己歎息,拚命地扭著雙手,但這是沒有用處的。她的慘苦並不因此而減少。

(德萊賽:《珍妮姑娘》第347~348頁)

這些細節是寫心裏。珍妮曾經愛過的一個男人跟別人結了婚,失戀給她帶來了痛苦。通過對新婚夫婦婚後的幸福、甜蜜生活想像的細節,真實地寫出了她的滿懷痛楚之情。

孔留珂夫的皮帶照舊係得很緊,連兩個指頭都插不進去,但軍帽卻剽悍地歪戴著,腰上係有一支裝在三角形的黑皮套裏的德國手槍,腳上穿的是德國飛機師的毛邊黃皮鞋,怪美觀的。

(西蒙諾夫:《日日夜夜》331頁)

這段奇怪的服飾描寫,著墨不多:皮帶紮得很緊,歪戴著軍帽,腰上別著“德國手槍”,腳上穿著戰利品黃皮靴。寥寥數筆,活畫出了一個剽悍戰士的形像及戰爭年代特殊的生活環境。

“你一定有什麼心事?”她(瓊瑪)溫和地說。牛虻從紐孔裏的花朵上摘下一片葉子來,開始把它扯得粉碎。她覺得他怪像一個人——誰呢?那個人的手指動作也這樣的靈巧,手勢也是這麼急促和帶點神經質。

(伏尼契:《牛虻》第145頁)

這是寫動作。也同時寫了瓊瑪的心理。作者隻用了一個富有特征的細節動作——扯碎花葉,便暗示了兩人愛情的不幸前景。

他們跳著一種舞,奧爾珈是舞蹈裏的中心人物,他們大夥兒在她的周圍圍成一個圓圈,緊緊地摟住了奧爾珈的腰,把她轉了又轉,舞步越跳越快,叫喊聲也越來越似饑若渴,越來越震耳欲聾,到後來他們不知不覺地混成了一片若斷若續的吼叫聲。奧爾珈開頭還大聲笑著,打算從圈子裏衝出來,現在她隻是披散著頭發從這個人身邊旋到另一個人身邊。

(弗朗茨·卡夫卡:《城堡》第48~49頁)

這裏用了高聲叫喊和瘋狂的快跳等細節,寫出了酒醉飯飽之徒的狂舞場麵。

需要說明的是,在具體作品中,各類細節描寫並不是界限判然,水火不相融,往往是幾種屬性交織在一起的,就像上麵所引《牛虻》中的例子那樣。它既寫出了男主人公的扯花動作,也寫出了該動作在女主人公心理上所引起的反響,可謂一箭雙雕。

第二節 細節的美學功能

從前麵談到的細節的定義和屬性可以看出,在創作過程中,細節的地位多麼舉足輕重。一個精彩的、富有特征的細節,勝過千言萬語。有人把細節比喻為杠杆下的一塊墊石,正是這個意思。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作家創作的完善過程,就是選擇準確的細節,把故事和人物一點一滴,裝點起來的過程。細節選擇的成功與否,與作品的成敗緊密相關。那麼,具體來說,細節的美學功能有哪些呢?

一、構成境界的酵母

一個精彩而富有特征的細節,有時可以構成情節。在中外朱蒙的短篇小說大師中,甚至有著抓取一個奇妙的細節,而發酵成一個故事,一篇作品的功力。巴烏斯托夫斯基說:“阿·托爾斯泰坦白地說過,他坐下來常常不知道要寫什麼,要在腦子裏先有一個生動的細節,他從這個細節開始,而這個細節像一條魔術線似的逐漸引出全部事實來。”(《金薔薇》第137頁)

莫泊桑的短篇小說《繩子》,故事是這樣:霍時可侖老板到戈德鎮上去趕集,見到地上有一段細繩子。他是一個“節儉大家”,覺得“什麼拾起了總是有用的”,便吃力地俯身將繩子撿了起來。可巧,被跟他鬧過意見的馬蘭單老板看見了。他感到“一點慚愧”,匆匆將繩子藏進褲子口袋裏,就趕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