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2 / 3)

我國古典主義小說家的創作實踐和契訶夫的話不謀而合。《儒林外史》寫周進出場隻用了一句話:“那右邊的袖子同後邊坐處都破了。”多麼簡單的一個細節,便寫出了周進的職業特點:因為是冬烘先生,整天坐教館,寫字,自然會將“右袖”和“後邊坐處”磨破。而他到新教館去,仍穿得這麼破舊,其境況之不佳不言而喻。正是為了擺脫這樣的窘境,他才一心想中舉,想得著了魔。同書中,還有一個例子:範進中舉之後,歡喜得發了瘋。人們無計可施,有人建議由胡屠戶打幾巴掌,使他清醒過來。胡屠戶先是不肯“打舉人老爺”,後來才答應了。這時,老太太趕出來叫道:“親家,你可隻嚇他一下,卻不要把他打傷了!”這一細節,乍看似無必要,為了治好兒子的瘋症,打上一掌豈不是做媽媽的希望?但是,她是母親,盡管是為了醫治兒子的瘋症,也怕被親家打重了!傳神一語,慈母之心,躍然紙上。

莫泊桑在《俊友》中有一段關於主人公杜洛阿的細節描寫:

隨後他長久地向鏡子裏望著自己,認為自己真是這樣一個漂亮的小夥子,他心裏驚喜交集了;隨後他滿意地微笑,向自己的影子告辭,如同向著大人物鞠躬一般,用禮貌彬彬的態度很低很低地向著自己鞠躬。

(《俊友》34~44頁)

柯切托夫在《葉爾紹夫兄弟》中,也有一段對克魯季裏契的類似描寫:

他在馬馬虎虎試了一下的鏡子裏,看到了自己的尊容。氣色很好,眼睛沒有過去那種邪氣,顴骨也隆起來,目光安詳自若。這個人不是廢物。將來某些人還會知道他的厲害,某些人還會懊悔當初不識泰山,不該以傲慢的、不是平等相待的態度對待他。克魯季裏契認為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應原諒。你原諒他們,他們未必領情,還以為你弱軟呢。不原諒,他們立刻感到你的力量,就會尊敬你。即使不能尊敬,至少也要怕你。

(《葉爾紹夫兄弟》483頁)

兩者都寫了照鏡子的細節,杜洛阿堅信,“自己真是這樣一個漂亮的小夥子”,於是驚喜交集——可以毫無顧忌地以之為資本,俘獲貴婦人的玉體,作為向上爬的階梯。克魯季裏契則從鏡中發現自己“目光安詳自若”,能夠隱瞞住眼睛了的“邪氣”,心滿意足地等待時機,進行報複。他要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應當原諒”,使人們害怕他,“知道他的厲害”。請看,通過“照鏡子”這一極普通的細節,給兩個惡棍塗上了多麼濃烈而又不同的色彩。

果戈理的《死魂靈》中有這樣一個細節:

潑留希金卻坐在靠椅上,拿起筆來,那紙片還在手指之間翻來覆去的轉了好一會;他在研究,是否還可以從這裏裁下一點來;然而終於知道做不到了,他她這才把筆浸到墨水瓶裏去,那裏麵裝著一種起了白花的液體,浮著許多蒼蠅,於是寫了起來;他把字母連得很密,極像曲譜的音符,還得製住那在紙上隨便揮灑開去的筆勢。他小心點的一行一行寫下去,一麵後悔著每行之間,總還是剩出一點空白來。

(《死魂靈》250頁)

巴爾紮克在《歐孔妮·葛朗台》中有這樣兩個人們熟知的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