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上下之事,有遠而親,近而疏;就之不用,去之反求。日進前而不禦,遙聞聲而相思,事皆有內揵。
素結本始,或結以道德,或結以黨友,或結以財貨,貨結以采色。用其意,欲入則入,欲出則出,欲親則親,欲疏則疏,欲就則就,欲去則去,欲求則求,欲思則思。
若蚨母之從其子也,出無間,入無朕,獨往獨來,莫之能止。
【譯文】
君臣上下之間的關係相當複雜,有的距離雖遠卻很親密,有的相隔很近反而關係疏遠。有的主動攀附君主反而得不到任用,有的離開了反而被君主相求;有的天天都在君主麵前不被差遣,有的君主遠遠聞其名聲便朝思暮想。
交往之始,有的以道德結交,有的以結交黨羽的政治方式結交,有的用財物的方式結交,有的以封地來結交。隻要摸清君主的心意,善於逢迎其意,那麼君主隨其臣意,想要從政就能從政,想要離開就離開,想要親近就能親近,想要疏遠就疏遠,想要出仕就出仕,想要退隱就退隱,想要進求就能進求,想要思念就思念。
君主對待臣就像母蜘蛛放縱它的幼子一般,出去沒有時間,進來沒有征兆,獨來獨去,沒有誰能夠阻止它。
【感悟】
看君臣之間的親疏的程度,不是取決於臣下離君主遠近,而是取決於君主委托臣下所辦之事重要與否。有的離君主很近,卻不一定是寵臣,有的雖然離君主很遠,卻能得到君主的重用。
【故事】
一、楚靈王的重用
春秋時期,楚靈王消滅了陳、蔡兩個小國之後,準備在蔡設置城邑,派楚公子棄疾擔任蔡公,管理蔡地的事務。當時,楚公子棄疾已經手握重權,名聞諸侯,如果再讓他擔任蔡公,掌管蔡地,就像是為虎添翼,留下隱患。為此申無宇委婉地說:“最了解兒子的莫過如父親,最了解臣子的莫過如君王,公子棄疾是大王的兒子,如何安排是大王的事。不過我聽說從前鄭莊公建櫟城,後來兩個兒子爭王位,盤踞在櫟城的那個最終奪得王位。相反,齊桓公建穀城,派外人管仲掌管城中事務,到今天仍然平安無事。這就是親貴大臣不宜出任地方官,逃亡來的臣子不宜擔任朝中要職的原因啊!大王難道不應該再認真考慮嗎?”
楚靈王聽後,沉吟了一會兒,然後又問道:“一個國家除了都城外,如果另外還有一座大城,那將會怎樣呢?”申無宇回答說:曆史上諸侯各國據大城反叛的例子很多,從前鄭莊公的弟弟段據京城反叛,守國的大臣據蕭、亳異地殺了君主子遊,齊大臣雍廩據渠丘殺齊君無知,衛大臣寧殖、孫林父據蒲、戚異地驅逐了國君。因此一個國家別外還有一座大城是非常危險的,就像樹枝的末端過重會折斷,動物的尾巴過大難以搖動一樣,這些簡單的道理,大王應該知道(“末大必折,尾大不掉,君所知也”。)
但楚靈王最終還是拒絕了申無宇的勸告,堅持讓棄疾擔任陳蔡公,負責陳、蔡地的事務。
二、厲公討伐郤氏
晉厲公奢侈,有很多寵信的大夫。從哪陵回來,打算全部廢掉其他大夫,而立他的身邊寵信的人。胥童因為胥克被廢,怨恨部氏,卻為質公完信。郤錡奪占夷陽伍的土地,夷陽伍也被汙公寵信。部犨同長魯矯爭奪土地,郤犨把長魚矯抓起來並且囚禁他,和他的父母妻子兒女係在一根車轅上。不久以後,長魚矯也被厲公寵信。欒書怨恨郤至,因為他不聽從自己的主意而讓楚軍打了敗仗,想要廢掉他。派楚國的公子茂告訴厲公說:“這一戰役,實在是郤至召來我們的國君的,因為東麵齊國、魯國、衛國的軍隊還沒有到和晉軍的統帥還沒有完全出動,他說:‘這一戰晉國一定失敗,我乘機擁立孫周來事奉君王。’”厲公告訴欒書。欒書說:“大概有這麼回事。否則,難道他不顧慮死而接受敵人的使者嗎?君王何不試著派他去周王室並以此考察考察他呢?”郤至到周王室報告鄢陵之戰的勝利,欒書派孫周接見他。厲公派人窺視,相信了,於是怨恨郤至。
厲公打獵,與女人一起先射獵禽獸然後喝酒,然後讓大夫射獵。邵至奉獻野豬,奪人孟強奪走野豬,郤至射死了孟強。厲公說:“季子欺負我!”
厲公準備發動禍難,胥童說:“一定要先從三郤開刀。他們族大,怨恨多。鏟除大族,公室不受逼迫,討伐多怨的人,容易有功。”厲公說:“是這樣。”郤氏聽說這些後,郤錡想要攻打厲公,說:“即使死,國君也一定危險了。”邵至說:“人之所以能夠站得住,是因為信用、明智、勇敢。講信用就不背叛國君。明智就不傷害百姓,勇敢就不發動禍亂。丟掉這三樣,還有誰親近我?死了又增多怨恨。還有什麼用?國君擁有巨子而殺了他們,又能把國君怎麼樣?我如果有罪過,我死得已經晚了。如果殺了沒有罪過的人,將要失掉百姓,想要安定,能做得到嗎?還是聽候命令吧。接受了國君的俸祿,因此才能聚集親族。有了親族而同國君相爭,還有比這更大的罪過嗎?”
魯成公十七年二十六日,胥童、夷陽伍率領身穿鎧甲的八百名戰士攻打郤氏,長魚矯請求不要興師動眾,厲公派清沸俄去幫助他們。長魚矯和清沸魋抽出戈,衣襟相結,假裝成爭吵的人。三部準備在台榭裏計議,長魚矯乘機用戈把駒伯、若成叔刺死在他們的座位上。郤至說:“被殺不如逃避。”說著就快步奔逃。長魚矯追上他的車子,用戈刺死了他。三郎的屍體都放在朝廷上。
胥童帶領甲士在朝廷上劫持了欒書、中行偃。長魚矯說:“不殺這兩個人,憂患一定會到國君身上。”厲公說:“一天之中已有三位卿的屍體陳於朝廷上,我不忍心增加了。”長魚矯回答說:“欒書、中行偃會對君王忍心的。我聽說禍亂發生在外是好,在內是軌。用德行來對待奸,用刑罰來對待軌。不施教化就殺掉,不能說是有德行;做巨子的逼迫君王而不討伐,不能說有刑罰。德行、刑罰都沒有樹立起來,外患、內亂就起來,我請求離開。”於是逃亡到狄國。厲公派人向來書和苟但辭謝說:“我討伐邵氏,郤氏已經罪有應得,大夫不要把劫持的事作為恥辱,還是複職、複位吧!”他們都再拜叩頭說:“君王討伐有罪的人,而赦免了我們不死,這是君王的恩惠,我們兩人即使死,也不敢忘記君王的恩德。”於是都回去了。厲公讓胥童做卿。
厲公在匠麗氏那裏遊玩,欒書、中行僵就乘機抓住了他。
三、石碏大義滅親
戰國時代,衛國百姓因為州籲殺了衛桓公自立為王,並且任意驅使他們去打仗,對此十分不滿,要派人到洛陽告訴周王。州籲非常著急,便和他的同謀者石厚商量如何穩定人心,石厚說:“我父親在朝廷德高望重,如果把他老人家請出來,事情就好解決了。”
石厚父親石碏本是衛桓公重臣,因不滿衛州籲的所作所為,告老還鄉。今見石厚來問,便說:“諸侯即位應得周王的同意,如果周王答應了,還有什麼說的。”石厚問:“怎樣才能得到周王同意呢?”石碏答道:“陳桓公得寵於周王,又和我們相處得很好,如果你們能夠得到陳桓公幫助,在周王麵前說幾句好話,周王一定會答應的。”石厚把他父親的話轉告州籲,兩人大喜,立即帶些禮物到陳國去。
石碏也寫了一封信,暗地裏派人送給陳桓公,大意說:衛國不幸,出了禍國殃民的亂臣,這都應由州籲和石厚兩人負責。我年老了,無力處治他們,隻好想辦法讓他們上貴國,請你本著正義,懲治他們,為衛國除害。
州籲和石厚一到陳國,就被陳桓公逮捕了。陳桓公派人到衛國問如何處置這兩個人,衛國派右宰醜赴陳國殺了州籲。對於石厚,大家為了討好石碏,都主張從輕處治。但石碏說:“小子不忠不義,留下他又有什麼用。”立即派管家孺羊肩到陳國把石厚殺了。石碏以國家之大義滅父子之私親的做法,得到後世人的稱讚。
四、景公求雨
有一年,齊國發生了大旱災,錯過了播種季節。國王景公召集群臣,問道:“天很久沒有下雨了,老百姓很快就要挨餓了。我叫人占卜,說這是山神河伯在作怪,我想稍微征收一點錢來祭祀山神,可以嗎?”臣子們都默然不語。
相國晏子走上前去對國王說:“不行,祭祀山神沒有用處。山神本來就是用石頭作軀體,用草木作毛發。這麼長時間沒下雨,山神的毛發將會曬得枯焦,軀體將要曬得滾燙。它難道不要雨嗎?你去祭祀它,有什麼用呢!”
景公說:“如果不祭祀山神,我打算去祭祀河伯,可以嗎?”
晏子說:“不行,水是河伯國土,魚鱉是河伯的臣民。長時間不下雨,泉水將要枯竭,地要幹裂。它的國土將要淪喪;它的臣民也將幹死。它難道不要雨嗎?你去祭祀它,又有什麼用呢!”
景公說:“那麼,現在怎麼辦呢?”
晏子說:“國君如果能夠離開宮室,到外麵經受日曬夜露,同山神、河伯一樣,為自己的土地和人民擔憂,天也許會要下一場雨呢。”
景公聽了晏子的話,就走出深宮,來到荒野,日曬夜露,察看民情。三天以後,天果然下了傾盆大雨,全國的老百姓都能栽種了。
五、奉令承教
戰國時,燕國有一個大將叫樂毅,中山國靈壽(今屬河北)人,是燕國著名的大將樂羊的後代,祖上世代為將。燕昭王二十八年(公元前284年),樂毅率軍打敗齊國,先後攻下七十多座城池,因為有功被封於昌國(今山東淄博東南),號昌國君。
樂毅率軍攻破齊國以後,將齊軍孤守的莒城和即墨兩座城整整圍困了三年,並想以收服人心的辦法,攻占這兩座城。公元前279年,燕昭王死了,燕惠王即位。齊將田單施用了反間計,導致燕惠王用大將騎劫代替了樂毅,樂毅擔心回國後會被燕惠王殺掉,便逃到趙國。
騎劫取代了樂毅以後,完全改變了樂毅的戰略方針,準備一舉攻下即墨。但事與願違,反而被田單用“火牛陣”打敗,齊軍一舉收複了七十多座城池。騎劫大敗以後,燕惠王又想起了樂毅,便寫了一封信,請樂毅回來。樂毅給燕惠王回了一封信,說明他不能回來。信中寫道:賢聖之君不以爵祿私自賞給親信的人,而是有功者賞。能勝任某種職務的,就使他擔任某種官職。先王(指燕昭王)待我恩情很深,重用封為亞卿。我也認為,隻要遵從命令,盡心盡職,便可報答先王了,因此欣然接受了先王的重托並已完成了。我和先王的交情已是有始有終了,還是不回燕國為好。
燕惠王見請不回樂毅,非常後悔自己當初的草率行為,就把樂毅的兒子樂閑封為昌國君。後來,樂毅死在了趙國。
六、思百姓之苦的晏子
齊侯得了疥瘡,還有瘧疾,持續了一年,沒有痊愈。諸侯派來問候的客人大多在齊國。梁丘據和育款對齊侯說;“我們侍奉鬼神的祭品很豐厚,比先君已經有所增加了。現在君王病得很厲害,成為諸侯的憂慮,這是祝、史的罪過。諸侯不了解,恐怕要認為我們不敬鬼神,君王何不誅戮祝固史囂以辭謝客人?”齊侯很高興,告訴晏子。
晏子說:“從前在宋國的盟會,屈建向趙武詢問範會的德行。趙武說:‘他老人家家族中的事務井井有條;在晉國說話,竭盡自己的心力而沒有個人打算。他的祝、史祭祀,向鬼神陳說實際情況不內愧,他的家族中沒有可猜疑的事情,所以他的祝、史也不向鬼神祈求。’屈建把這些話告訴康王。康玉說:神和人都沒有怨恨,他老人家輔助五位國君而作為諸侯的主人就是很相宜的了。”齊侯說;“據和款認為寡人能夠侍奉鬼神,所以要誅戮祝、史,您舉出這些話,是什麼緣故?”晏子回答說:“如果有德行的君主,國家和宮裏的事情都沒有荒廢,上下沒有怨恨,舉動沒有違背禮儀的事,他的祝、史向鬼神陳說實際情況,就沒有慚愧之心了。所以鬼神享用祭品,國家享受到鬼神所降的福祿,祝、史也有一份。他們所以繁衍有福、健康長壽,由於是誠實的國君的使者,他們的話對鬼神忠誠信實。他們如果恰好碰上放縱的國君,裏外偏頗邪惡,上下怨恨嫉妒,舉動邪僻背理,放縱欲望滿足私心,高台深池,奏樂歌舞,砍伐民力,掠奪百姓的積蓄,以這些行為鑄成過錯,而不體恤後代。暴虐放縱,隨意行動,沒有法度,無所顧忌,不考慮怨謗,不害怕鬼神。神發怒而百姓怨恨,在心裏還不肯改悔。他的祝、史陳說實際情況,這是報告國君的罪過。他們掩蓋過錯,列舉好事,這是虛詐欺騙。真假都不能陳述,隻好陳述不相幹的空話來向鬼神討好,所以鬼神不享用他們國家的祭品,還讓它發生禍難,祝、史也有一份。他們所以夭折患病,由於是暴虐的國君的使者,他們的話對鬼神欺詐輕侮。”齊侯說:“那麼怎麼辦?”晏子回答說:沒法辦了:山林中的樹木,衡鹿看守它;窪地裏的蘆葦,舟鮫看守它;草野中的柴禾,虞侯看守它;大海中的鹽蛤,祈望看守它。偏僻地方的鄉巴佬,進來管理政事;鄰近國都的關卡,橫征暴斂;世襲的大夫,強買貨物;發布政令沒有準則,征收賦稅沒有節製;宮室每天輪換著住,荒淫作樂不肯離開。裏邊的寵妾在市場上肆意掠奪,外邊的寵臣在邊境上假傳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