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姬不過一介女子,隻解風情,豈關大計!麵對突如其來的變故,能有什麼主意!嫪毐道:“今日之計,除非乘桓齮未到,盡發宮中衛卒及賓客舍人,攻祈年宮,殺了秦王,我夫妻尚可相保。”
趙姬此時已經六神無主,說:“宮中衛兵能聽我們的命令嗎?”
嫪毐道:“願借太後的玉璽,冒充秦王的禦寶,就說祈年宮有賊,秦王有令,召宮中衛士前往救駕,應該沒人不敢聽從。”
趙姬此時的心裏一定是矛盾重重。畢竟,嬴政也是她的親生兒子,而且與她在趙國共同度過了最艱苦的歲月,不會沒有感情。在這種生死抉擇麵前,趙姬早已方寸大亂。
如果趙姬在生死關頭站到嬴政一邊,作為嬴政的生身母親,倒也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不過,那樣的話,她不僅將要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讓她在床上欲仙欲死的“大陰人”嫪毐,而且,她與嫪毐的兩個兒子也必定性命不保。四十歲的女人生了兩個小兒子,一定視若心肝寶貝。在已經成人的嬴政與這兩個尚在繈褓之中的小兒子之間選擇,她寧願要這兩個小兒子!無奈之下,趙姬也隻好讓嫪毐鋌而走險了。
嫪毐偽造了秦王的禦書,蓋上了太後的玉璽,然後召集宮中衛士以及他府中的賓客舍人,亂哄哄地一直忙到第二天中午才發兵前往嬴政所住的祈年宮。這群烏合之眾將祈年宮圍住後,毫無準備的嬴政急忙來到祈年宮的大台上,問士兵們為何犯駕。士兵們嚷嚷著,說奉秦王之命,前來捉拿盜賊。
嬴政大聲說:“長信侯嫪毐便是賊,宮中哪來的賊?”宮中的衛士大多認得秦王嬴政,聽嬴政如此一說,便知上了嫪毐的當,有一半人頓作鳥獸散,還有一些膽子大的,反戈一擊,與忠於嫪毐的門客打了起來。
嬴政見狀,向士兵們喊道:“有生擒嫪毐者,賜錢百萬;殺之而以其首獻者,賜錢五十萬;得逆黨一首者,賜爵一級。”並且申明:無論是誰,賞格一樣!這一來,祈年宮中的將士紛紛出戰,連宦官和養馬趕車的人也拿起武器參加了平叛戰鬥。附近百姓早就對嫪毐恨之入骨,聽說嫪毐犯上作亂,也一呼百應地前來幫助秦王。沒多久,嫪毐的門客已戰死了數百人。嫪毐見大勢已去,忙奪路而逃。也該他倒黴,沒逃多遠,正好遇到趕來救駕的桓齮的大軍,嫪毐隻好束手就擒。
嬴政平定嫪毐之亂,立即來到大鄭宮,將嫪毐與趙姬的兩個私生子搜了出來,“使左右置於布囊中撲殺之”。趙姬此時心痛欲絕,隻能躲在宮中暗自吞聲,沒有臉出來見兒子嬴政。嬴政下令,將嫪毐車裂於東門之外,並夷其三族。其死黨皆梟首示眾。車裂,是先秦酷刑之一,就是把受刑人的頭與四肢套上繩子,由五匹快馬拉著向五個方向急奔,把人撕成六塊。商鞅在秦國就是受五馬分屍之刑而死。
處死了嫪毐及其二子,嬴政仍覺得不解氣,又將凡是與嫪毐有關係的人,包括其未參與叛亂的門客,全部遷到蜀地,共遷了四千餘家。當時的蜀地還不是“天府之地”,屬於未開發的洪荒之地。將這些罪犯流放到這裏,也是一種懲罰。
嬴政對於趙姬,念在是他的生母的分上,倒沒將她處死。不過,發生了這樣的事,讓嬴政丟盡了臉麵,如何處置趙姬,成了嬴政麵前的一道難題。如果說在此之前嬴政對母親的所作所為睜一眼閉一眼,還相信朝野上下無人知道趙姬的醜事的話,嫪毐叛亂,無疑將這個糞坑蓋子揭了起來,堂堂太後,有何臉麵再做一國之母!堂堂秦國國王,竟有這樣一個不知羞恥的母親,又讓嬴政的臉麵往哪兒擱?而更令嬴政難以原諒他母親的是,趙姬竟要夥同嫪毐殺死他!
嬴政可以對母親的醜行睜一眼閉一眼,可以容忍母親的麵首嫪毐在朝中飛揚跋扈,但絕不能容忍嫪毐對他的王位構成威脅,更不能容忍母親夥同他人要殺死自己。惱怒之下,嬴政下令:太後用玉璽幫助嫪毐反叛,不可為國母,減其祿奉,遷居械陽宮。械陽宮是雍縣離宮中最小的一處,為秦昭襄王時所建,已閑置多年。嬴政將趙姬遷到此處,以示對其母的薄懲。嬴政還不放心,又派兵三百守於此處,凡有人出入,必加盤問。這實際上是將趙姬囚禁起來了。
呂不韋倒台前的局勢
嫪毐事件發生時,史家沒有記錄呂不韋身在何處、態度如何。可以推測,呂不韋對此事應該是喜憂參半。
呂不韋喜的是,小人得誌的嫪毐自作孽不可活,在嫪毐的權勢已大有壓過他呂大相國的時候,在嫪毐鋌而走險欲謀害嬴政的時候,終於被嬴政一舉鏟除。因為,嬴政畢竟是他呂不韋的兒子啊。呂不韋憂的是,嫪毐是他引薦給趙姬的,嫪毐“偽腐”冒充宦官也是他的主意。一但嬴政追查起來,他必定逃脫不了幹係。
聽說嬴政收拾了嫪毐之後,竟敢軟禁了母親趙姬,呂不韋更加焦慮了。嬴政連親生母親都不原諒,還肯放這他這個“仲父”?嬴政若知道嫪毐這一惡果是他呂不韋一手種下的,恐怕就不是軟禁的問題了。雖然趙姬是呂不韋的老情人,趙姬被打入冷宮成為囚犯,呂不韋肯定為此而難過,但此時的呂不韋考慮的最多的還是自己。
在權力與利益麵前,從來就沒有真正的親情和愛情。俗話說:生意場上無父子!利益場上豈有愛情!
如果呂不韋真的愛趙姬,是絕不會如此慷慨地讓給異人的;如果呂不韋真的愛趙姬,更不會費盡心機找一個嫪毐來替代自己。所以,趙姬被嬴政軟禁,呂不韋是不會去為老情人講情的。他也知道,為了保全自己,最好與趙姬劃清界線。再說,即使呂不韋有心為趙姬求情,恐怕不僅不起作用,反而會引火燒身。
當秦王嬴政的車駕返回鹹陽的時候,呂不韋擔心嬴政向自己查問嫪毐之事,竟嚇得不敢上朝晉見。但是,令呂不韋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可能是朝中有知情的大臣告密,嬴政此時已經對嫪毐“偽腐亂秦宮”一事了解了個一清二楚,所以一回鹹陽,便召集朝臣,商議如何處置呂不韋。
畢竟呂不韋已經擔任了多年的秦國丞相,朝中許多大臣都是他提拔起來的。所以,當嬴政怒氣衝衝地表示要判處呂不韋死刑的時候,立即有些朝臣站出來為呂不韋求情,說“不韋扶立先王,有大功於社稷;況嫪毐未嚐麵質,虛實無憑,不宜從坐”。
其實嬴政心裏清清楚楚。沒有呂不韋,哪有他父王的王位?沒有呂不韋,哪有他嬴政的今天?而且,很可能嬴政已經知道呂不韋是他的生父。不管是生父也好,仲父也罷,朝中有個手握重權的長輩管著,畢竟不太爽。有了嫪毐謀反這一借口,正好可以將這兩大權臣一舉清除。
此時嬴政的內心或許有些矛盾:殺了呂不韋吧,又有些下不了手,畢竟呂不韋“有大功於社稷”;不殺呂不韋吧,嬴政擔心此等驚天內幕一旦被呂不韋泄露,將危及自己的王位。思來想去,嬴政還是下不了處死呂不韋的決心。最後,嬴政決定免呂不韋一死。但是,呂不韋的丞相寶座是坐不成了。嬴政下令免去其丞相之職,收其印綬,令其回洛陽封地養老。
此時,呂不韋大約有六十歲了。他為了“獲利無數”而進行氣魄驚人的風險投資,並為此奮鬥了二十年。在他功成名就之時,在他進入晚年之時,卻一下子跌人了失意之穀。而這其中的隱衷,他又能向誰言說?
在他接到嬴政免其丞相之職的命令之時,他一定百感交集。他一定會想到應該向兒子坦陳一切,但嬴政卻不一定給他這個機會;即使給他機會表白,嬴政會相信嗎?也許,不向嬴政披露這個驚天內幕,或許還可以苟全性命;若將這一見不得人的隱情透露出去,反而會促使嬴政殺人滅口。他一定會想起了老情人趙姬。趙姬此時自身難保,又如何能保得了他?
呂不韋隻得自己喝下自己釀成的這杯苦酒。
嬴政軟禁母親趙姬的這一年初夏,用今天天氣預報的話說,忽然來了一股寒流,有些地方居然降了霜雪,出現了凍死人的情況。這種反常的天氣,讓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於是有人便瞎猜說,這是由於秦王對自己的母親不孝,所以老天爺才突降霜雪,凍死秦國的百姓,以示對秦王不孝的懲罰。
秦王“不孝”,與老百姓有什麼關係?即使“老天爺”要懲罰,也應該懲罰秦王一人,為什麼將賬算到了老百姓的頭上?不過在當時,這種國王有病讓老百姓吃藥的邏輯,還是很有市場的。民間就有這樣的議論:“秦王遷謫太後,子不認母,天發大寒,故有此異。”
有些“憂國憂民”者沉不住氣了,便跑到秦廷向秦王進諫,要求嬴政將母親接回鹹陽,以盡“孝道”。大夫陳忠的進諫就很有代表性。他說:“天下無無母之子,宜迎歸鹹陽,以盡孝道,庶幾天變可回。”此時秦王嬴政正在氣頭上,再說他也絕不會接受因為他不孝而導致“天變”之說,故而勃然大怒,令將陳忠剝去衣服,置其身於蒺藜之上,活活地將他打死。
說嬴政不孝而招致天怨人怒,這不是去找死嗎?
嬴政殺死陳忠後,餘怒未息,將陳忠的屍體扔到宮殿大門的台階下,在其屍體前豎一牌子,上麵書日:“有以太後事來諫者視此!”偏偏就有人不接受陳忠的教訓,仍繞過陳忠的屍體跑進宮殿去“死諫”。秦王此時暴露出他殘忍好殺的性格,凡是去進諫的,一律殺死,“陳屍闕下”。前後居然殺了二十七個大臣。這時,齊王田建和趙悼襄王前來朝見秦王,意在與秦國商談建立睦鄰友好關係。他們應秦王之邀到鹹陽宮飲酒時,發現了擺在台階下麵的二十七具屍體,問明原因後,皆搖頭歎息,私下都認為秦王太殘暴。
時人提到秦國,都習慣性地在秦前麵加上一個“暴”字,稱之為“暴秦”。這全是嬴政之殘暴為秦國贏得的“榮譽”。秦王拒諫,竟因此殺死了二十七個大臣,秦國百姓對此事當然議論紛紛。在鹹陽城一個小客店裏,幾個旅客說起此事,引起了旁邊一個外地人的注意。此人是齊國人,名叫茅焦,客遊至秦。他了解到秦王囚母拒諫、虐殺大臣之事後,憤然道:“子而囚母,天地反覆矣!”當即讓店主人準備洗澡水,說:“吾將沐浴,明早叩閽人諫秦王。”
別的旅客以為他在開玩笑,皆笑道:“彼二十七人者,皆秦王平日親信之臣,尚且言而不聽,死不旋踵,豈少汝一布衣耶?”意思是說,那被殺死的二十七個人,都是秦王平時的親信大臣。他們的話秦王都不聽。他們一去進諫,立即被殺,難道還在乎你一個平頭百姓?再死你一個也不多。
茅焦說:“諫者自二十七人而止,則秦王遂不聽矣;若二十七人而不止,王之聽不聽未可知也。”意思是,進諫的人死了二十七個就不再有人進諫了,所以,秦王沒聽進諫人的話;但是,如果死了二十七個人還沒嚇住前去進諫的人,秦王那時聽與不聽,還說不準呢!店中的旅客們見他真要去進諫,都笑其愚不可及。
第二天—早,茅焦向店主點了飯,飽飽地吃了一頓。然後毅然決然要出門。店主倒是個好心人,極力勸他不要去送死,並拉住他的衣服苦苦相勸。怎奈茅焦主意已定,竟“絕衣而去”。店中的旅客們見茅焦真的去了,都認為他不會活著回來,所以當即就打開茅焦的行李,大家分搶一空。
再說茅焦來到闕下,大呼道:“臣齊客茅焦,願上諫大王。”秦王聽到宮殿外有人大喊,便令內侍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又有人來為太後之事“死諫”。
內侍問明情況後回去報告說:“那人果然是為太後之事而來進諫的。”
秦王一聽,懶得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便對內侍說:“汝可指闕下積屍告之。”
內侍跑出去對茅焦說:“客不見闕下死人累累耶?何不畏死若是?”
茅焦道:“臣聞天有二十八宿,降生於地,則為正人。今死者已有二十七人矣,尚缺其一,臣所以來者,欲滿其數耳。古聖賢誰人不死?臣又何畏哉?”所謂二十八宿,是古人觀察天象,將天上的恒星分成東方蒼龍七宿、北方玄武七宿、西方白虎七宿、南方朱雀七宿共二十八個星座,俗稱“二十八宿”。茅焦說,天上有二十八宿,對應地上的人,則天下一定有二十八個正人君子。如今因為進諫秦王,已經死了二十七個正人君子,還差一個,就正好與天上的二十八宿相對應了,所以他來湊個數。
內侍回殿稟報後,嬴政大怒道:“狂夫故犯吾禁!”向左右下令:“炊鑊湯於庭,當生煮之。彼安得全屍闕下為二十七人滿數乎?”嬴政也夠毒的。你茅焦不是想以一死湊夠“二十八宿”這個數嗎?我既要讓你死,又不讓你如願!於是,嬴政令人在宮殿中架起一口大鍋,燒上一鍋熱水,準備將這個不知好歹的人煮成爛泥,那樣一來,他不得全屍,怎麼與已被殺死的二十七人一起湊成二十八之數呢?
左右不敢不從,忙找來大鍋,盛上水,在宮殿中燒了起來。然後,嬴政“按劍而坐,龍眉倒豎,口中沫出,怒氣勃勃不可遏”,連呼:“把那個瘋子叫進來煮了!”
內侍去召茅焦進殿的時候,茅焦故意邁的步子很小,走得很慢。內侍催他快點兒走,茅焦說:“我見秦王後就得死,我拖延一下時間又有何妨?”內侍見他一會兒後便要被活活煮死,不禁心生憐憫,乃扶著他進殿。
茅焦進殿後跪倒叩頭,說:“臣聞之:‘有生者不諱其死,有國者不諱其亡;諱亡者不可以得存,諱死者不可以得生。’夫死生存亡之計,明主之所究心也。不審大王欲聞之否?”意思是說,他聽說活著的人不諱言死亡,擁有一個國家的人不諱言亡國。對亡國諱莫如深一定不會得以生存,忌諱說“死亡”一詞,其生命力一定不強。生死存亡之計,這是一國之明主都很關心的,不知秦王願不願聽一聽他的觀點。
秦王見茅焦沒提趙姬之事,怒火消了一些,臉色也好看了點兒,便問:“你有什麼話,可以說一說。”
茅焦對答道:“夫忠臣不進阿順之言,明主不蹈狂悖之行。主有悖行而臣不言,是臣負其君也;臣有忠言而君不聽,是君負其臣也。大王有逆天之悖行,而大王不自知,微臣有逆耳之忠言,而大王又不欲聞,臣恐秦國從此危矣。”
茅焦仍沒提太後之事,也沒提“天變”之事,而是提醒嬴政:忠臣不說讓君王聽著順耳的話,明君不做瘋狂悖逆之事。如果國君做了錯事而大臣們不為國君指出來,是做臣子的對不起國君;如果臣有忠言進諫而國君不聽,則是做國君的對不起臣子。茅焦進而指出:如果大王有違背天理的錯誤,大王自己不知道;而他茅焦有逆耳之忠言,秦王又不想聽,那麼,秦國以後恐怕就很危險了。
嬴政聞言嚇了一跳,“悚然良久”,臉色變得也不那麼憤怒了,不禁問茅焦:“你想說什麼事?寡人願意聽聽。”
茅焦說:“大王今日難道不以統一天下為己任嗎?”
一說統一天下,正中嬴政的下懷,嬴政脫口而說:“是啊!”秦國經過東征北伐,已成為天下七國中秦國一強獨大的局麵。實力強了,嬴政當然夢寐以求要滅掉六國、統一天下。
茅焦繼續說:“今天下之所以尊秦者,非獨威力使然;亦以大王為天下之雄主,忠臣烈士,畢集秦廷故也。今大王車裂假父,有不仁之心;囊撲兩弟,有不友之名;遷母於械陽宮,有不孝之行;誅戮諫士,陳屍闕下,有桀紂之治。夫以天下為事,而所行如此,何以服天下乎?昔舜事母盡道,升庸為帝;桀殺龍逢,紂戮比幹,天下叛之。臣自知必死,第恐臣死之後,更無有繼二十八人之後,而複以言進者。怨謗日騰,忠謀結舌,中外離心,諸侯將叛,惜哉,秦之帝業垂成,而敗之自大王也。臣言已畢,請就烹!”
看來茅焦是個出色的辯士,其進諫之言頗動了一番心思。他在批評嬴政之前,先吹捧了嬴政幾句:如今天下尊秦,並不僅僅因為秦國實力強大,也因為秦王是天下英雄之主,忠臣義士都因為秦王的領袖魅力而來到秦國。這幾句捧得秦王頗為受用。就在秦王如沐春風之時,茅焦話鋒一轉,開始嚴厲批評秦王,說他車裂嫪毐,這是不仁。不管怎麼說,嫪毐與他的母親趙姬已經是事實上的夫妻,是他的後爹(假父)。茅焦又說嬴政殺死兩個同母異父的弟弟,這是沒有友愛的表現;將母親遷到冷宮之中,這是不孝;誅殺直言進諫之臣,將這些直言敢諫之士的屍體扔在闕下,這是桀紂之類的暴君的行為。
茅焦接著說:秦王目前正以統一天下為己任,而所作所為這個樣,怎麼能讓天下人心服口服呢?茅焦還舉了舜因為盡了孝道而當上帝王、桀紂這兩個暴君因為殺了龍逢和比幹等忠臣而招致天下叛亂的例子,說明秦王若學桀、紂這樣的暴君,國將不國。
其實說到這裏,秦王嬴政已經開始檢點自己的錯誤了。茅焦做出大義凜然的樣子,說:我知道我一定會被大王處死,我們這二十八個忠直的人死了之後,再也不會有人直言進諫了。雖然不會有人再來進諫,但天下一定怨聲載道,中外離心,依附秦國的諸侯將背叛秦國,真是可惜啊!說罷,便解開衣帶要進大鍋受烹。
嬴政雖然暴虐,但在關鍵時刻還是明智的。否則,一個一無是處的人,也不會橫掃天下、統一六國。茅焦的話,句句撞擊在他的心上,已經深深打動了他。見茅焦要進大鍋受刑,嬴政忙急走下殿,左手扶住茅焦,右手指示左右將大鍋抬走。不料茅焦卻不依不饒,非要跳到鍋裏不可。他說:“大王已懸榜拒諫,不烹臣,無以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