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奔逃(1 / 2)

聽了司馬澈含威不露的話,安永內心五味雜陳,嘴裏滿是藥汁的苦味。

尷尬的氣氛在大帳中流轉,司馬澈凝視著眼前蒼白消瘦的人,終究還是低歎一聲,再度端起了藥碗:“罷了,你還在病中,我不與你慪氣,快把藥吃了。”

安永把臉一偏,不肯就範,依舊拿黑幽幽的眼珠看著他。那眼神仿佛蘊蓄著無聲的控訴,不免令司馬澈感到十分氣悶。

“你……犯下那麼多事,倒還有理了?”一時胸中塊壘鬱結,無從消解,司馬澈在心裏將安永的罪狀細數一遍,嘴上忍住不提,卻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安永清楚司馬澈話裏的意思,也無意令他尷尬,隻是司馬澈不在第一時間殺掉自己,還硬要與自己這般矯揉造作地相處,這一切都令安永徒增焦躁——他不想讓自己,或者崔永安,在坐以待斃時還要成為司馬澈用來緬懷過去的道具。

安永以沉默做反抗,最終贏了這一局。當大帳中隻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無邊無際的茫然與淒涼淹沒了他,他不知道自己這條命司馬澈還會留多久,也不知道麵對眼前的絕境,自己是否還應該抱有希望。

黑沉沉的夜晚再一次壓了下來,營地嘈雜的人聲並沒能隨著時間減弱,安永正倚著靠枕發怔,帳外忽然響起鐵鏈嘩嘩的摩擦聲,他心裏正覺得納悶,這時就看見幾名士兵將冬奴押入了帳中。

安永立刻坐直了身子,震驚地瞪著冬奴,直到司馬澈也跟著走進帳中,麵露得色地冷笑:“此人鬼鬼祟祟在千金渠邊徘徊,被我的兵俘虜,幸虧我記性不錯,還能認得你的故舊。”

這時士兵手一推,冬奴跌跌撞撞跪在了安永身邊,安永慌忙伸出被縛的雙手幫冬奴穩住身子,雙唇囁嚅著,什麼也不敢問。

“義父……”倒是冬奴臉色慘白地喚了他一聲,淚汪汪地慶幸,“萬幸您還活著,我們一直在找您,昆侖奴也跟著我被俘了,隻是被押到了別處。”

安永聞言立刻將目光轉向司馬澈,司馬澈唇角一挑,回應他的疑問:“那昆侖奴原是我的人,如今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至此安永不得不開口,嗓音幹澀地向司馬澈道謝:“謝謝你沒殺冬奴,還送他來見我。”

司馬澈雙眉一揚,盡管不動聲色,一張臉在燈下卻增了三分光采,被安永冷落的一顆心總算好受了些。

待到司馬澈人一走,跪在安永身邊的冬奴立刻低下頭,用門牙咬著安永手腕上的繩結,搖頭晃腦地撕扯。

安永嚇了一跳,慌忙壓著嗓子問:“你這是要做什麼……你是故意被俘的,對不對?”

冬奴嘴上正忙著,隻好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算是承認了安永的猜想。

安永渾身一顫,緊張地瞥了一眼微微晃動的帳簾,忍不住擔憂地問:“這裏是軍營正中心,我們如何逃得出去?”

這時冬奴已經咬開了繩結,舌尖舔了舔出血的牙齦,往地上吐了口帶血的唾沫:“義父,您別問了,我們時間不多了。”

安永神色一凜,慌忙揉了揉青紫的手腕,試著替冬奴解開嘩啦作響的鐐銬卻不成功,隻能無奈地放棄:“隻有你和昆侖奴被俘嗎,那……他呢?”

冬奴麵容一僵,知道安永問的是尉遲景星,猶豫再三,最後還是含糊地啟齒:“義父,那一晚您走後不久,我們被一夥身份不明的人追上,大家都盡了力,可是……他還是被那夥人給擄走了。”

這消息瞬間令安永心亂如麻,他想不通眼下兩軍對壘的時刻,還能有哪一股身份不明的勢力來找他們的麻煩。然而情勢已容不得他多想,就在二人忙成一團之際,隻見一道黑影倏然竄入帳中,將還在說話的兩個人驚了一跳。

安永定睛一看,來人竟然是半身赤-裸的昆侖奴,隻見他肩上縛著纓繩,腰側掛著供人踏腳的黃銅腳蹬,又恢複了多年前那種坐騎奴隸的打扮。

冬奴眼中迸出驚喜的光亮,上前拍了拍昆侖奴的肩,低歎:“還是你可靠。”

與此同時,帳外的喧嘩聲提高了八度,顯然是方才昆侖奴惹出的官司,追兵直到現在才趕來。冬奴二話不說便將安永推上了昆侖奴的背,急得安永回頭直喊:“你也一起走!”

“知道。”冬奴倒不推辭,也利落地往昆侖奴背上一猴,衝著他的耳朵大吼,“還記得我教你的路線吧?呆子,這次可千萬不能走錯了!”

那昆侖奴也大吼一聲衝出營帳,像是回應冬奴的話——他一向資質愚鈍不聲不響,冬奴到底教會了他什麼,安永根本不可能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