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接班人培養的誤區(3 / 3)

除了馬謖,還有誰被諸葛亮培養過?似乎沒有了。翻遍《三國演義》,諸葛亮似乎沒有再對誰有過培養之心,動過培養的念頭。看起來,薑維真是幸運兒喲。

有了薑維,諸葛亮就很放心地死了,也很放心地把班兒交給了薑維。薑維的確不負諸葛亮多年的栽培,諸葛亮身後,他又對魏國發動了幾次大動作的進攻。當然,不管效果如何,反正薑維的意思到了。什麼叫意思到了?就是說,你諸葛亮作為我薑維的前任領導,你留下的大政方針,我薑維可都是不折不扣地繼續執行了,這是形象工程。我不幹不行。至於執行得好不好,到位不到位,效果顯著不顯著,那就是我個人能力的問題了。

說到這裏,談歌總感覺薑維對魏國采取的幾次軍事行動,都有點兒敷衍了事,往臉上搽粉的感覺。北伐中原是個腦子活,更是個力氣活,蜀國的軍事力量和經濟力量如何?你薑維不是不知道。為什麼就這樣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地硬幹呢?就因為諸葛亮對你有知遇之恩,你就拿一個國家的命運窮折騰?凡是諸葛亮交代的就要執行,凡是諸葛亮說過的話就不能更改?如此說,薑維是個守舊派、凡是派。古今中外曆史上,凡是守舊派、凡是派,注定是沒有什麼作為的。

由此說,薑維的失敗是必然的了。

還可以猜測一下,薑維從骨子裏未必就完全同意諸葛亮的既定方針,可是諸葛亮對他薑維有知遇之恩啊,薑維心裏想,如果不是諸葛亮,我薑維現在是什麼?大概屁也不是,頂多還是魏國裏的一個普通將領,工資也不會太高,出息也不會太大。就算我當年投降過來,如果諸葛亮漸漸看不上我了,也不再重用我,我也不可能當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蜀國的大將軍啊。沒有諸葛亮先生,就沒有我薑維的今天啊。我薑維要是改變了諸葛亮留下的方針政策,那世人會怎麼講我呢?算了吧,諸葛亮先生怎麼說的,我薑維就怎麼辦吧。辦好辦不好的,反正我是嚴格執行了,效果顯著不顯著的,那就另說了。如果是這樣,那麼薑維就是把工作與個人情感摻雜在一起了。

也別怪薑維,自古接班人這個角色,都是不好演啊。你或者當改革派,或者當凡是派。可不管什麼派,你都得被人指責。如果你是改革派,人家會說你是修正主義。如果你是凡是派,人家會說你沒有創新,是保守主義。

薑維應該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鐵杆兒凡是派,凡是諸葛亮先生既定的方針,他堅決執行。也不管形勢變化不變化。也不管諸葛亮生前沒有完成的尾巴工程是不是合理,也要繼續把這尾巴工程搞完,勞民傷財,也在所不惜。他薑維倒是省事兒了,蕭規曹隨。可是整個蜀國真是費事兒了,諸葛亮死後,蜀國的物力、財力都已經捉襟見肘,薑維還是一個勁兒地伐魏。這不是窮兵黷武嗎?薑維伐魏,實在是有點兒“乏味”。真有點兒應付差事的味道了。

薑維的命運還不濟,他跟司馬師司馬昭兄弟打了多少年,後來還遇到了兩個勁敵:鄧艾與鍾會。這二人出道兒雖然比薑維晚些,可名氣卻與薑維在伯仲之間。

鄧艾口吃,所以叫鄧艾,書上這樣講,我們隻能這樣聽。是不是還有它解。書上沒有講,我們隻能猜。鄧艾是從士卒一步一個台階爬上來的。是一個從士兵到將軍的典範。

鍾會是名門之後,他父親還是有名的書法家。他上來不會像鄧艾那樣辛苦。他很早就受到司馬昭的賞識。他還辦過一件事情,即嵇康就是他建議司馬昭殺掉的。這件事另有別論,這裏不提。

這兩個人不負司馬昭的期望,攻破了蜀國。鄧艾受降了劉禪,鍾會困住了薑維。鄧艾大概用槍頂著劉禪的後腰,讓劉禪給薑維下命令:讓薑維投降。劉禪就下命令了:薑維啊,我都投降了,你還撐著個什麼勁兒啊?快投降吧,咱們打不過人家。鄧艾大概想得很輕鬆,劉禪都下命令了,你薑維敢不聽嗎?敢不降嗎?

薑維降不降呢?這又成了一個問題。降,對不起當年諸葛亮一片刻意栽培之心。不降,就有了違抗命令的難度。但這又不是問題。薑維肯定不降啊。我投降?笑話!我來蜀國是衝著諸葛亮先生的知遇之恩來的。我得繼承諸葛亮的遺誌啊。說實話,我還真不大承認你劉禪呢,我是諸葛亮先生的人。我就這樣貪生怕死地投降了,後人怎麼議論我呢?不降!古人似乎比今天的人要臉,那時好像還沒有好死不如賴活著這句俗語流行。薑維偷偷地給劉禪寫了密信,意思是說,主子啊,您再忍忍,我這裏再想想辦法。咱們這麼大的“企業”不能說破產就破產啊。我們得想辦法鹹魚翻身啊。

薑維能想什麼辦法呢?他先是口幹舌燥地說服了鍾會:哥們兒啊,說你別傻了吧嘰地再給司馬昭賣命了。就算是你立了功,你也得不了什麼好兒。司馬昭也不會給你提高年薪。現在這天下的事兒,誰拳頭硬就算誰的了。怎麼樣?咱們哥倆兒合夥幹吧。先把鄧艾解決了,咱們再解決司馬昭,這天下不就是咱們哥們兒的了。

按說,薑維這套話兒不應該說動鍾會。鍾會是個聰明人啊,書讀得多,腦子像轉軸。可是聰明人往往昏了頭,比傻子還笨。無論古代或者當代,利令智昏多數是發生在聰明人身上。鍾會真讓薑維說動了:老薑啊,你的話我想了一夜,你說得有理啊。司馬昭這個人靠不住。這天下又不是他們家的。皇帝輪流坐,今年或許就到我家了。幹!

可是薑維和鍾會都忘記了他們的對手是司馬昭,這人可不是個“雛兒”,鍾會臨出兵的時候,司馬昭就料到了這一步。鍾會的變化,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兒。他稍稍動了動心思,就讓鄧艾和鍾會自相殘殺起來。薑維也死於亂軍之中,也讓亂軍剖了腹。亂軍看到他的膽跟雞蛋那麼大,嚇人。《三國演義》有兩個膽大的,除了薑維,還有一個趙雲。可趙雲穩當,沒薑維這麼邪乎。

膽大妄為的薑維啊,真是盡心盡力了,由此說,諸葛亮算是找對了接班人。可如果我們聯想一下,如果諸葛亮沒有看上薑維,薑先生繼續在魏國工作,保不準將來也能提拔起來,是金子總要發光嘛。你一個有本事的人,怕什麼?急什麼?你就在魏國先踏踏實實地工作著,就算當不到大將軍這份兒上,也不至於最後慘死在亂軍之中啊。

如此說,是諸葛亮把薑維給害了。曆史上這種知遇之恩,確乎害人不淺啊。

接班人之死:意料之外的敗局

費禕被刺是蜀國政壇的一件大事,它標誌著蜀國自諸葛亮死後所采取的防禦性國家戰略又起了大變動,蜀國鷹派勢力的抬頭。這件事單從《費禕傳》來看,隻是一次偶發事件。但是如果和其他史料聯係到一起,這起被刺事件就不那麼簡單了。

延熙十五年的時候,薑維進攻西平,雖然西平沒打下來,但抓獲了時任魏中郎的郭循。後來這郭循大概表現良好,就把他吸收進了蜀漢的陣營,而且官做到左將軍!要知道,這可是馬超、吳懿、向寵曾經坐過的位置,足見蜀國對其殊遇之重,不亞於對待夏侯霸。

但是這個人身在蜀營心在魏,《資治通鑒》卷七十五載:“循欲刺漢主,不得親近,每因上壽,且拜且前,為左右所遏,事輒不果。”最後雖然劉禪沒被殺掉,但他總算也拚著性命幹掉了蜀國的一名大員。魏國感動不已,追封郭循為長樂鄉侯,使其子襲爵。

但是這起刺殺事件仔細推究的話,疑點非常之多。就動機來說,這不可能是魏國朝廷策劃的陰謀。費禕是出了名的保守派大鴿子,他在任期間是蜀魏兩國最平靜的一段日子,幾乎沒發生過大規模的武裝衝突。魏國正樂不得,不可能刺殺掉他而讓鷹派薑維上台,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這也不可能是私人恩怨,就算郭循跟費禕再怎麼有仇,他也不是神仙,不可能算出薑維什麼時候打西平,自己會不會被俘,被俘以後是直接砍了還是受到重用,費棉喝醉了是否會湊到自己身邊。

而這兩個可能都排除掉的話,剩下的最有動機殺費禕的人,那就是薑維。

薑維與費禕的不和是眾所周知的,前者是主張伐魏的鷹派,而後者則是堅持保守戰略的鴿派。在費禕當政期間,“(薑維)每欲興軍大舉,費禕常裁製不從,與其兵不過萬人”。可以說薑維被費禕壓製得很慘。費禕死後,能夠獲得最大政治利益的,就是薑維。事實上也是如此,陳壽在《三國誌·薑維傳》裏很有深意地如此記錄道:“十六年春,禕卒。夏,維率數萬人,出石營。”短短一行字,薑維迫不及待的欣喜心情昭然若是,路人皆知。

換句話說,費禕的死,薑維是有著充分的動機的。

而薑維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薑維傳》裴注裏有載。傅子曰:“維為人好立功名,陰養死士,不惰布衣之業。”就是說薑維這個人,對功名很執著,而且不像《三國演義》裏一樣是個愣頭青,反而很有城府,好“陰養死士”。至於偷著搜羅這些死士是做什麼用的,就不好說了。

而郭循在眾目暌睽的歲初大會上刺殺了費禕,擺明了他自己就是拚個同歸於盡,不想活著回去,這是標準的死士作風。

再回過頭來仔細研究郭循的履曆我們會發現,西平戰役的發動者是薑維,捉住郭循的是薑維,把他抓住不殺反而送回朝廷的還是薑維。換句話說,郭循看似是偶然地被俘才人蜀,實際上這些偶然卻是完全可以被薑維所控製——薑維有能力決定發動戰役的時間、地點以及對俘虜的處置,這一連串偶然隻有薑維能將其變成必然。

這幾條證據綜合在一起推測,再加上動機的充分性,很難不叫人懷疑薑維在這起刺殺事件裏是清白的。

我們這些生活在後世的人,憑借殘缺不全的史料尚且能推斷出薑維的嫌疑,當時的蜀國肯定也有人能看出來。但是史書上的記載似乎薑維是完全無辜的,和這事絲毫沒關係,這是為什麼呢?

在《資治通鑒》卷七十五載有這樣一件事:“循欲刺漢主,不得親近,每因上壽,且拜且前,為左右所遏,事輒不果。”這一條記載很值得懷疑,因為如果真是郭循上壽時想刺殺後主而“為左右所遏”的話,那他早就該被抓起來,蜀國怎麼可能還會放任他到延熙十六年年初去參加宴會?所以這一條記載不大可能是真的,倒像是事後為了充分證明其邪惡而後加進去的補敘。這種經驗大家都有,如果一個人做了什麼壞事,那麼很多人就會說:“我早看出這小子不是好東西了,前天他在我家門口轉悠我看他就像是要偷東西,我就是沒說。”郭循這件事也一樣,後主聽說他刺殺了自己的重臣,大怒之下號召群臣揭批其反革命行徑,於是肯定就會牆倒眾人推,說:“郭循早就懷有二心,打算刺殺陛下,幸虧我們左右給您攔下來。”反正郭循死了,死無對證。後主智力低,也沒想問問:“你早看出來了?那你怎麼不早說哇?”

總之,這條記載應該是刺殺事後往郭循身上潑的髒水。

但是,這盆髒水還是有它的用處。它給人一個暗示:郭循是打算刺殺後主,因為太難下手,所以才找了個相對比較軟的柿子來捏,結果捏掉了費禕,因此這起刺殺最開始的目標是劉禪,費禕隻是次要目標。

隻要大家都相信了那條記載,那薑維的嫌疑就可以澄清了。是啊,郭循原來是打算刺殺我朝皇帝,找不到機會才轉來殺其他目標,費老爺是運氣不好被他撞見了。我總沒動機殺我朝皇帝吧。如果進一步推論的話,這段記載很可能就是薑維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而在事後說的。

綜合上述種種跡象不難發現,整個刺殺事件的形成可能是這樣:最初是薑維拿獲了魏中郎將郭循,並收羅了他作為自己的死士(或者郭循根本就死了,薑維拿自己豢養的死士冒了郭循的名字)。西平戰役就是薑維為了創造出郭循“被俘魏將,歸順我朝”這麼一個令人信服的身份背景而發動的。接著郭循“被俘”,押解到成都,歸順蜀國,得了左將軍之位。然後十六年年初大會上,策劃已久的郭循殺了費禕,完成了他死士的使命。薑維怕別人懷疑到自己頭上,於是在事後對皇帝劉禪和其他同僚說:這家夥腦後有反骨,好幾次想刺殺皇帝都被左右攔下了。然後大家“哦”地一聲恍然大悟,再不去懷疑薑維殺費禕的動機,紛紛譴責魏國的恐怖主義行為雲雲。

雖然缺乏最直接的證據證明薑維與這起刺殺事件有什麼牽連,曆史資料也隻給出了殘缺不全的幾個點,但從動機、能力、條件和其一貫作風中仍舊可以推測出薑維與費禕之死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