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豐元年(1851年)五月二十六日,曾國藩上一諫疏,敬陳皇上預防流弊。事後曾國藩談了自己的感受:“我諫疏的言辭非常激動,而皇上氣量如海,尚能容納,這難道是漢唐以來的君主所能比擬的嗎?我想,自己受恩深重,官至二品,不為不尊;父母被皇上誥封三代,兒子也蔭任六品,不為不榮。如果這種情況還不能盡忠直言,那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諫言呢?皇上的美德乃自然天稟,滿朝文武竟然不敢有一句逆耳之言。將來萬一皇上一念之差,產生了驕傲自滿的思想,並且逐漸發展到隻喜歡聽奉承話,而厭惡聽任何逆耳忠言,那麼滿朝文武大臣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所以今趁皇上元年新政伊始之時,把這驕傲自滿的機關說破,以便使皇上兢兢業業,斷絕驕傲自滿的苗頭。這是我的區區本意。”
“現在人才缺乏,民心不振,大家都在小事上謹慎,在大事上卻馬虎,每個人都習慣了唯唯諾諾、阿諛奉承的風氣。我想用這篇諫疏稍稍挽救一下江河日下的風氣。希望朝中的大臣們能耿直起來,遇事誰也不推脫。這是我想表達的另外一個意思。”
“折子遞上去時,我恐怕會冒犯皇上的不測之威,因而早已將福禍置之度外。不料皇上慈顏含容,不僅不治我的罪,而且還賞賜了我。從此以後,我應更加盡忠報國,不再顧及自己和家人的私利了。不過以後奏折雖多,但斷不會再有現在這樣激切直率的奏折了。”
曾國藩的上諫,恰如《晏子春秋》所說:“忠臣不避死,諫不違罪。”至於他的因禍得福,那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在曾國藩看來,做官要修養心性,要訓練自己不急不躁、頭腦清醒的耐煩性情。
要想做到耐煩容人,必須有一個豁達的心胸。曾國藩曾經在日記中寫道:“靜中細思古今億萬年無有窮期,人生其間,數十寒暑,僅須臾耳;大地數萬裏無有紀極,人於其中,寢處遊息,晝僅一室耳,夜僅一榻耳;古人書籍,近人著述,浩如煙海,人生目光之所能及者,不過九牛之一毛耳;事變萬端,美名百途,人生才力之能辦者,不過太倉之一粒耳。”
由此他說:“知天之長而吾所曆者短,則遇憂患橫逆之來,當少忍以待其定;知地之大而吾所居者小,則遇榮利爭奪之境,當退讓以守其雌;知書籍之多而吾所見者寡,則不敢以一得自喜,而當思擇善而約守之;知事變之多而吾所辦者少,則不敢以功名自矜,而當恩舉賢而共圖之。夫如是,則自私自滿之見可漸漸蠲除矣。”
曾國藩認為古往今來的失敗者包括那些英雄,大都敗在氣度不夠開闊、不能控製自己的情緒上,這是應當引以為戒的。他在給曾國荃的信中說:“我一天天老了,也還經常有控製不了自己肝火的時候。但是我總是提醒自己要抑製住怒氣,這也就是佛家所講的降龍伏虎,龍就是火,虎就是肝氣。自古以來,有多少英雄豪傑沒有過去這兩關啊,也不僅是你我兄弟這樣。關鍵要抑製自己的情緒,不能讓它隨便發作。儒家、佛家理論不同,然而在節製血氣方麵,沒有什麼不同。總而言之,不能情緒化,否則對身體是非常有害的。”
“老弟你近年來在我憤怒和激動的時候,總是坦言相勸,在自己憤怒和激動的時候,也常常能馬上收斂。由此看來,老弟你以後的成就是不可限量的,後福也是不可限量的。擔任國家大事的人必須有氣度,憂慮之氣積於心中就變成了負擔,所以說倔強到了極點,就不能不流露為情緒。以後我們兄弟動氣的時候,彼此之間應該互相勸誡,保留住倔強的品質,除去憤怒激動的情緒,也就可以了。”
存其倔強,去其憤怒激動,就是要在保持進取之心的同時,保持一顆清醒冷靜的頭腦,而不要做出情緒化的反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