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河內介回到自己位於八阪塔下的家中,已近亥時。
“您回來了。”
妻子鬆乃井連忙到玄關迎接他,一邊接過他手裏的大刀一邊說道:
“左馬介剛剛睡下。”
但是,她並沒有把自己白天為見真紗從西陣追到兩替町的事告訴丈夫。
反正也沒能見到真紗,而且即使見到了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因此,她覺得這並不用告訴丈夫。
事實上,在嫁給河內介之前,鬆乃井早已對他仰慕許久了。
起初,他們相識並非出於男女之間的愛慕之情。在河內介被請求入贅田中家之前,他單身住在蛸藥師油小路時,兩人便認識了。那時,他叫小森賢次郎,又名恭堂先生。
鬆乃井的父親是一名醫生,他與河內介的師傅山本亡羊是遠親。
晚上10點。
能夠感覺出來,京城百分之九十九的醫生無論動手能力如何,都是堅定的勤皇家。
鬆乃井的父親也是這樣一個人。他經常到亡羊的私塾去,在年輕人當中顯得趾高氣揚。
受到這種氣勢的影響,小森賢次郎第一次來到了鬆乃井父親的身邊。那年,鬆乃井18歲。
鬆乃井父親拿出酒款待賢次郎。喝醉後,他像往常那樣高呼日本國的主人是天皇。
賢次郎隻是坐在一旁,側耳傾聽鬆乃井父親的說教,一句也沒有插嘴。
那時的賢次郎是一位讓人一看就會產生好感的麵孔白皙的魁偉男子。能夠十分謙恭謹慎、正襟危坐地聆聽鬆乃井父親的醉語,體現出他令人意想不到的品格和氣度。
這或許與鬆乃井認識的醫生、學者大多酒品不佳有關。
不論是賴三樹三郎,還是梅田雲濱,醉酒後必定滿口激論,過不了多久還會扭打在一起。年長的梁川星嚴、三國大學、池田陶所等人也是如此,喝醉後便莫名其妙地變得妄自尊大,胡亂賣弄詩歌,完全一副自以為是的樣子。
但是,小森賢次郎不會那樣。
鬆乃井心裏想的是:或許這個人是真的尊敬父親,才那樣恭謹地傾聽吧……
賢次郎離開時,18歲的鬆乃井將他送至玄關,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同情地對他說:
“父親隻是嘴上說說,其實什麼也做不了。所以,一喝醉酒就向別人說教,略解心中的憂愁。”
“我明白。”
賢次郎不動聲色地回答,酒後吐真言,這是最珍貴的。如果人們即使喝醉了也什麼都不說……如果真的變成那樣的話,這個國家也就快完結了。
“那麼,你是因此才一直默默地傾聽我父親說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