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裏登岸之後,為了繼續恐嚇日本人,樂隊又開始奏起了音樂,身著藍白兩色服裝的隊伍槍劍如林,在陽光下發出明晃晃的亮光……他們進入館舍的時候,神奈川海麵上隱隱地傳來了大炮的轟鳴聲。
其中,獻給佩裏的禮炮共21發,獻給林大學頭的禮炮共17發。日本人最害怕炮聲,所以他們每聽到一聲炮響,就在心裏默默地計算著。那天,美國人一共鳴放了55發大炮炮彈。
有人看清了歐洲文明的實質,說“歐洲文明等於55發禮炮”這真不愧是一個辛辣的諷刺。
至於雙方進行了怎樣的對話,這裏就不再贅述。
學者出身的全權特使被55發禮炮嚇得渾身發抖。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此時隻能任人宰割。
美國人輕而易舉地突破了日本人想要守住的最後一道防線。2月18日舉行第二次會談時,幕府不但同意開放長崎港,還被迫開放了下田和函館兩處港口,其中下田素有“江戶門戶”之稱,曾是幕府最不願意開放的地點。
水戶齊昭聞訊後大怒,要求幕府放棄承諾。然而,敗軍之勇已不足掛齒。
有人擔心通過荷蘭語間接翻譯起來太慢,建議起用從土佐召來的漂流民中浜萬次郎直接使用英語翻譯。
但是阿部伊勢守態度謹慎地說:
“……萬次郎是美國人教出來的學生,從年幼時接受美國式教育,恐怕他被美國人利用。”
所以並未采納建議。其實,此時已經不是什麼翻譯和策略的問題了。日本一向信仰正義,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和平主義思想,這種信念與以55發禮炮表示友好的西洋文明之間實在有天壤之別!
至於,是否所有日本人都像佩裏所想象的那般懼怕大炮,並因此而畏縮,那倒是應另當別論。
普通百姓自有屬於他們自己的敏銳直覺,國家大事並不是他們生活的全部。
此時正值陽春三月。佩裏達到目的以後,立即趕赴向捕鯨船開放的函館,然後又掉頭轉回向商船開放的下田,讓士兵們輪流上岸遊玩。然而,江戶市民的心中並沒有絲毫畏懼,他們正忙著沉浸在一年一度的賞櫻活動之中。
雖然他們因國勢不穩而心焦,但是他們更加敏感地懂得該如何享受生活。這天,江戶的向島上賞花的遊客熙熙攘攘,人群中還交織著年輕女子的身影。
人們在櫻花樹下鋪上紅毯,準備了豐盛的菜肴和賞花的美酒,有彈三弦的,還有敲鼓吹笛的,到處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就在這微醺的人群中,吉田鬆陰(寅次郎)和他的朋友正漫步其間。
同行的還有島山新三郎、永鳥三平、金子重輔三人,他們是為了參加梅田源次郎(雲浜)高部鼎藏以及其他長州、肥後和出羽等地的有誌之士舉行的賞花會。
這群人正以不同於普通市民的角度審視著佩裏的到來。
說是審視,還不如說是監視更為合適。
對邪惡的仇恨化作一腔澎湃的熱血在他們的體內奔流著。
在他們看來,佩裏固然是十惡不赦的夷蠻之人,但是容忍佩裏野蠻行徑的幕府的無能和怯懦更加可恨。
不,參加聚會的年輕誌士們的想法其實也未必一致。
也許,這是最後一次在日本賞櫻花了……
長州的吉田鬆陰不時意味深長地與金子重輔對視一眼。
寅次郎早已預見到幕府與對佩裏交涉的結果。所以,他準備在賞花結束後,與金子重輔一同離開江戶前往下田。
他們計劃從下田搭乘美國的軍艦離開日本,去親眼看看歐美文明的真麵目。
寅次郎的想法得到了恩師佐久間象山的支持,但他的朋友們還不知曉他的計劃。寅次郎決定以生命為代價,直麵西方文明,學習西學,救日本於危難之中……這是寅次郎深思熟慮後的唯一願望。
他們滿懷感慨,行走在落英繽紛的花雨間,在人群中搜尋著正在聚會的朋友們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