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日上午:中常會上舌戰高官。南京政府當時已經決定:委員長回京之前,由軍政部長何應欽負責指揮、調遣全國軍隊,空軍亦歸其統轄。而委員長已經遇難的消息,也忽然流傳開來了。局勢雖然黑暗且危險,但我仍然有個直覺:事變可以穩妥解決。於是,這一天的我,就是要讓國民黨中央的諸位高官們相信,其一,隻要多做忍耐,和平就不會絕望;其二,在軍事討伐西安之前,務必先盡力解救委員長脫離險境。因為攻打西安的戰事一旦開始,委員長即使不被南京陸軍、空軍的轟炸所誤中,也必然被怨恨的叛軍所殺害。誰知道,中常會上,我陷入了“立即攻打西安”的主戰派的重重包圍之中。
中央常委會上,有人說:“為維持國民政府的威信,應當立即進兵,剿滅西安叛兵。”我當即反駁說:“今日之中國,假如沒有委員長,就不會有任何統一的政府。今天我們舍棄委員長,不去救他,請問:還有哪個人能夠立即擔負起領導全國的重任?”我剛剛說到這裏,會場裏立即群情激昂,主張紛雜:有人說,委員長或許已經遇難;有人說,國家利益,應當重於委員長的個人生命;更有人辭色之間似乎在說:“彼一婦人耳,僅知營救其丈夫而已。”我立即大聲說:“我雖是一名女性,但我今日在此發言,絕非僅僅為營救我的丈夫。如果委員長一死,真的能夠為國家造福,那我一定首先勸其犧牲。但處理西安叛變,如立即撻伐,直接轟炸,不但使領袖生命陷於險境,而且必然使陝西數千萬無辜民眾,立即陷入兵燹之災……不僅如此,還將使我們為抵禦日本入侵所做的諸多努力,白白浪費。因此,為了救中國,我不得不籲請諸位,妥善尋找和平解決的途徑。”看到各位都在傾聽,我接著說:“希望各位相信,我決非每天早晚惦記丈夫安全的一般女性。今天,我在這裏發言,是以公民資格,要求以最少的犧牲,為國家和民眾,解決這一嚴重問題。因為委員長今天的安危,是和國家的安危密不可分的。如果你們主張向西安方向增派軍力,我讚成,但請一定下達命令,囑其切勿隨意開槍,更不能立即轟炸西安、發起挑釁。因為我們的主要任務,就是盡力營救委員長出險。如果和平絕望,到了那時再開戰,應該也不算晚。我深信,在座各位雖然與我的觀點有分歧,但我們的誠摯態度、希望國家好、希望委員長好——應該是相同的;我堅信自己的主張不錯,因此我必然全力以赴,確保我的建議能夠得到實現。”聽我一口氣鎮定地說完這些,會場裏很安靜。於是我又說出了自己的一個決定:“我決定明天親自飛往西安。”此言既出,會場嘩然。在座高官,皆曰“不可”。眾人皆曰“不可”,主要是因為當時盛傳謠言,說:血與火充塞西安,西安城內,已成赤色恐怖世界。對局勢悲觀者,更以為委員長就算今天沒死,日後也難免一死。大家對我的勸說,歸納起來就是:此時我赴西安,等於給叛變者又送去一個要挾我丈夫的憑借,因為我是自投羅網去給叛軍作人質的……悲戚、失望、無奈,繞我四周,欲思索真理固難,欲堅持我原來的信仰,更難!至散會,中央的諸位高官終於同意“暫緩攻打西安”,但我飛西安的設想,仍遭到極力反對。晚上回家,不禁黯淡淒愴。隻有暗自禱告,堅持我對上帝及全人類的信仰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