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建國以來我們就聲嘶力竭地批判作家們脫離時代,現在把我們所有被批判的脫離時代的作品拿出來看看,恰恰是太時代了,沒有一篇不是死死地抱著時代的腳趾頭一步一趨的!成千上萬的作家在時代感的壓力下寫了半個世紀,一聲鑼響,來了港台那不僅是脫離時代,簡直就是沒有時代的東西,卻橫掃幹軍如卷席,把億萬讀者迷得如癡如醉,把本土作家打得人仰馬翻。我們還不羞愧嗎?還有什麼臉皮叫喚這個感那個感的!
我認為,我們現在擔憂的不是脫離時代,而是沒有一個作家能跳出時代看時代,所以,很難寫出大作品來。(掌聲)問:中國作家能否在不太長的時期內榮獲諾貝爾文學獎?
答:我個人認為,無論從政治勇氣和藝術造詣上,中國作家都很難獲諾貝爾文學獎。即使我們確實有了大作品,方塊字也是個難逾越的障礙。就目前我看到的外國評論文章,隻要是涉及到我們的文學作品,幾乎可以說是瞎子摸象。摸到象腿就說象是圓的;摸到象鼻子就說象是條蛇;如果摸到象的生殖器,他們大概還會說象是性交大師,有泛愛情結。(笑聲)據報載,諾貝爾文學獎的評委有一個懂漢文的老先生,我不知他老到什麼程度,倘若要他來斷定偌大的195一中國文壇,那就是喬太守亂點鴛鴦譜,鬧出世界級笑話。當然,堂堂大國,在文學上竟然不如一些小國光彩,這實在是沒麵子。也許諾貝爾文學獎的評委們會突然動了惻隱之心,給我們一個恩賜?但我認為這比沒得諾貝爾文學獎還糟。
問:當今的中國文學與中國足球相比,哪一個能強一些?
答:其實談不到誰比誰強,文學半斤足球八兩哥倆一樣的不爭氣。(笑聲)問:寫小說的往往討厭寫評論的,是這樣嗎?
答:有的小說家討厭評論家,這可能是一種高超的討厭,他認為評論家沒看懂他;但也可能是狹隘的討厭,就是評論家冷落他了。然而,評論與創作盡管存在幹差萬別的思維方式,卻同時又有著千絲萬縷的利益關係。為此,一些作家與評論家劍拔弩張,一些作家與評論家是親朋好友,還有的小說家把評論家當奶媽和救星呢!因為從文壇的現實來看,幾乎所有的小說家都得靠評論家的重視或吹捧才能走紅,也就是說評論家在某種程度上掌握小說家的命運。為此,小說家與評論家的情感就很微妙了。他們之間到底是恨還是愛,這要看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樣的關係了。(笑聲)問:你與評論家之間的關係怎樣?具體地說是恨還是愛?
答:盡管我剛剮談到小說家與評論家的恨愛關係,但認真地說,小說家對評論家無論產生恨還是愛,都是很俗氣的。當然,對作品的貶與褒,作家自然也會產生情感上的波動,不妨說就是愛與恨吧。但中國的評論家很少對當代作家進行撕開麵皮的評論,也很少有推心置腹的讚美,更多的是從小說中尋找怪異和奇特。
我曾經得到過評論家的實惠,當我寫《迷人的海》時,評論家們給了我不少喝彩聲,使我迅速地光彩了一陣子。很長一段時間我覺得評論家夠朋友。後來我又寫了不少我自認為更好的小說,但寫作的花樣不多,評論家就不再理睬我,當然就不太夠朋友了。不過,總還是有過恩情,所以也恨不到哪裏去。(笑聲)問:有人諷刺說,評論家實際上是靠小說家養活的,你認為這個諷刺恰如其分嗎?
答:誰養活誰往往很難說清楚。評論家與作家,就像裁判和足球隊員的關係,沒有踢足球的,壓根就產生不了裁判這個行當,可是沒有裁判,足球會踢得一塌糊塗。我們現在甚至都弄不清楚誰養活誰,明明政府是靠納稅人養活,但納稅人卻每天高唱感謝政府救了他。細細地想想,全世界所有被養活的都比養活的偉大和重要。所以,文壇上似乎也如此,一個作家從來沒有被評論家青睞,那就等於白寫,活得就很沒有麵子;哪怕被評論家挑剔幾句,也是一種重視。如果評論家確實靠小說家養活,也是應該養活或必須養活,這就像自然界裏動植物共生現象,是有著賴以生存的相互關係。我在這裏絕不是諷刺,實際上應該說是讚美。
問:你注重讀者還是注重評論家?
答:注重讀者會使你千方百計地把小說寫得好看,你的書會逐漸走向暢銷,你因此會得到豐厚的版稅,也就是你能得到不少錢。注重評論家會使你不斷地顛覆你原有的創作觀念,你的小說會有突飛猛進地變化,你因此能在文壇上贏得赫赫名聲,但你的書可能不會討大多數讀者的喜歡。就我目前的情況而言,我更多的是注重讀者。如果我的一篇作品引起評論家的關注,我會感到驚訝;如果我的作品在讀者中叫響,我會感到驚喜。
問:你認為中國當代文學理論家們對文學創作有益還是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