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時候,各種刺殺行動層出不窮,已經見怪不怪。蘇戩帶著悲壯的情緒,帶著赴死的心,持著手槍要走出報社,打算去暗殺康有為!報社的其他人看到他手中拿著手槍,連忙攔下了他,“你想要幹什麼?”蘇戩怒道:“我要去暗殺康有為!為革命出一份力!”
大家都很驚訝,這個平時不吱聲不吱氣的小子怎麼忽然間就爆發了?而且還爆發得那麼極端?正在慌亂間,有人將此事告知了陳少白。陳少白連忙趕過來,憤怒地奪下了蘇戩的手槍。
陳少白怒道:“一直以來,我以為你隻是天真,沒想到你簡直就是愚蠢!你是不是以為隻要我們殺了康有為革命就成功了?是不是以為我們這麼多的革命黨,就隻有康有為一個敵人?”蘇戩愣住了,他還真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隻知道大家都對康有為很憤怒,都在寫文章駁斥康有為。他從來沒有想過為什麼會這樣,從來沒有想過在這些行為背後有什麼意義。
陳少白接著說:“你知道嗎?康有為的存在,對我們非但不是害處,反而是非常有利的!因為他一直在發表保皇觀點,我們才能對他一一駁斥,才能將我們革命黨的理論通過這樣辯論的形勢傳達給大家!我相信熱血的青年們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站在我們這邊!我們的敵人從來就不是康有為,而是遠在紫禁城的清朝政府!如果我們去暗殺了康有為,人們不會稱讚革命黨,隻會認為革命黨是烏合之眾,是扶不起來的亂黨!”
這一番話說得蘇戩目瞪口呆。沒想到自己投身革命這麼多年,到現在,連革命的意義都沒有弄明白。他忽然覺得萬念俱灰,滿腔的熱血瞬間被澆成了冰。他覺得自己很可笑,想來自己這麼多年到底是在激動什麼,興奮什麼呢?他這樣跟著大家奔波,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陳少白怒氣還未消,他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了看蘇戩,沒好氣地說:“你的槍我沒收了!我擔心槍在你手裏,以後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亂子。你好好反省吧!”說完,他拿著蘇戩的手槍回到主編室。其他人還沒見過陳少白生這麼大的氣,他們看到蘇戩可憐兮兮的樣子,也不忍心再多苛責什麼,都紛紛散去回到各自的崗位上了。
而蘇戩就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不但自己一直以來的革命決心被熄滅,連槍也沒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住處的,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最後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雲。多年以來對自己的肯定和確定的理想再度化為泡影。他從小就學會了忍耐忍受,學會了努力不讓人挑出毛病,幼年的經曆讓他變得敏感,變得很怕別人的責備。好在他天資聰穎,又出落得十分英俊漂亮,所以就算平時做出什麼愚蠢的事來,大家也對他很寬容,這才讓他在革命黨的隊伍中留有了一席之地。而這麼多年來,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一切,都被陳少白的一番話給打碎了,渣也不剩。
他想,原來自己終究是一個無用的人啊。原來革命隊伍需要的從來都不是她這樣的隻會衝動隻會給人惹麻煩的人啊!要革命就得硬氣,就得義無反顧,而不能像他這樣軟綿綿的。革命,需要的是孫中山陳少白那樣的人,並不需要他這種人。他感到很絕望,如果連革命黨的隊伍也沒有了他的容身之處,那他還能去哪裏呢?還能去哪裏呢?
蘇戩再度想起了廣東的那些寺廟。是了,隻有寺廟才是他的歸宿,隻有出家為僧才是他真正的歸宿。他無論到哪裏都隻會給人惹麻煩,隻有到了寺廟,才不會給人惹麻煩了,因為那裏本就沒有什麼麻煩。難不成他還能一把火燒了寺廟麼?若是真有那一天,這世上就再也沒有他的半點容身之處了。到那時,他就隻好一死了之以謝罪了!
好在他現在還不用死,天下之大,還有佛堂能夠供他尋求寧靜。他本就該是佛門中人,隻是塵心不死時常回到紅塵。也許他的前世是一個六根不淨的僧人吧,所以今生佛祖要給他足夠的曆練,曆練夠了,他也能真正地皈依佛門了。想到這裏,他的心裏總算是好受了些,就仿佛是一個困獸終於找到突破口一樣。他平靜地睡去,帶著對佛堂的向往,也帶著對這塵世的厭倦。了卻繁華與喧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