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又聽寒山夜半鍾(1)(3 / 3)

2.削發為僧

一夜的沉睡,卻是靈魂的蘇醒。

第二日,蘇戩來到陳少白的麵前,平靜地對昨天的事情表示了歉意,並表達了自己打算歸去的決心。陳少白有些失望地看著他,“怎麼?被責備了就想走了?”蘇戩隻搖頭說:“並不是這樣,我隻是擔心再給報社添麻煩,而且我本就有意皈依佛門,昨天的事隻是加深了我對佛堂的向往。”陳少白歎氣,“說到底還是因為被說了不高興嘛,你呀,你看看這裏這些人,哪個沒犯過錯?哪個沒挨過訓?我知道我平時對大家過於嚴厲了,但這都是為了革命啊!你還年輕,不要想不開!”

蘇戩仍是搖頭,“我不是想不開,隻是我對佛門向往已久。我回向佛祖祈求,希望佛祖能夠保佑這場革命的勝利。我的力量太過薄弱,我的心也不夠堅定,未來有朝一日你們革命成功時,我一定會趕過來為你們道賀。”話已至此,陳少白知道自己留不住他。而且這些日子下來,陳少白也看出這個青年太過敏感,太過單純,確實不適合革命這樣殘酷的行動。

陳少白歎氣,說:“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挽留你了。也許留在寺廟對你來說是好事。你走吧,隻是不要忘記這裏的朋友,更不要忘記曾經與你共患難的那些投身革命的人們。”蘇戩點頭,轉身離開。自從來到香港,他一直過得不痛快,現在這樣反倒讓他放鬆了很多。

在蘇戩走出報社後,一個年輕人出來追上了他,並將一個小袋子交到了蘇戩的手中。那年輕人笑著說:“這個是陳主編讓我給你的。陳主編知道如果他當麵給你你一定不好意思收,所以讓我交給你。你可一定要手下,不然我又要挨訓了!”蘇戩十分驚訝,沒想到陳少白對他竟然這樣照顧,自己這樣任性實在是有些對不住他。但如果繼續留下來惹麻煩恐怕隻會更加對不起他。他收下了那個袋子,他不用看就知道裏麵必定是給他的盤纏。他感激地說:“請你一定轉告主編,是蘇戩對不住他,日後蘇戩一定會在佛主麵前為他,為你們多上幾柱香,保佑你們革命勝利!”“那就借你吉言啦!兄弟,一路順風!”年輕人笑嗬嗬地說完,又返回了報社。

蘇戩看著手中的銀元,也轉過身離開。他知道身後的報社仍在匆匆忙忙地工作著,他們每時每刻都在作鬥爭,隻是這些都與他無關了。一切都散了吧,散了吧,一切都變得無所謂了。天地也好,康有為也好,梁啟超也好,大清朝也好,革命黨也好,散了吧,散了吧,不如歸去不如歸。後麵那些紅塵滾滾隻不過是過眼煙雲,百年之後你再看又如何?也許這世界很精彩,但那畢竟與他無關。世界是多姿多彩的,但他卻是黑白色的,從一開始,他與這個人間就格格不入。

離開報社,蘇戩帶著簡單的行李踏上了前往廣州的路。香港與廣州並不遠,他很快就找到了一間最近的寺廟。那廟很小很破,但是無所謂,和尚要出家,還管廟破不破麼?既然都是幻想,寶相莊嚴又如何呢?平添煩惱罷了。

蘇戩走進那家破廟,見到廟裏有人個年邁僧人正在掃地。僧人一邊掃地,一邊吟誦著詩歌:“掃地掃地掃心地,心底不掃空掃地,人人都把心底掃,世上無處不淨地。”蘇戩仔細琢磨這他的話,發現真的是太有道理了。是啊,這世上的地每天都有人掃,總是掃不幹淨,但是在掃地的過程中,如果同時清掃心中的塵埃,那麼人必然能活得寧靜,活得舒心了。

蘇戩閉上雙眼,仔細探視及的內心,他發現自己的心中一驚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塵埃。那塵埃上麵,有對蘇家的恨,有對河合仙的依戀,有對失去菊子的悔,還有在投身革命時的浮躁,這一切一切,都如同戲劇一般在他的眼前轉過。有些滑稽,有些悲傷。蘇戩仔細想想,其實這些都是很可笑的,塵世的牽絆隻是讓他變得越來越愚蠢了。若是將這一切盡數掃去了,那麼他就真的能心如明鏡台,做個得到的僧人了。

蘇戩於是又往裏走去,掃地的僧人攔住了他,“敢問施主有何事情?”蘇戩對他作揖說:“我想出家。”掃地僧人點了點頭,“那去吧。”說完,僧人繼續掃地上的灰塵和樹葉。這廟雖然破,卻打掃得十分幹淨,地上的落葉應是風吹的緣故,掃地僧人將它們掃到一起,再裝進筐裏,等筐裝滿了,他就背著筐到後麵去把筐倒幹淨繼續掃地。這僧人仿佛對什麼都不在意,在他的世界裏,好似隻有這一把掃帚,一個筐,以及這滿園的灰塵和樹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