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樹林,彌漫著薄薄的霧氣,這隱隱約約的小東西,能讓這世界上一切東西看起來都神秘而浪漫。但是今天的小樹林卻籠罩著肅穆的氣氛。這裏是波林頓公爵和查爾斯爵士選擇用來進行決鬥的地方。
波林頓公爵的陪證人是當地一個有名望的士紳,他和波林頓公爵沒什麼來往,但他不能拒絕波林頓公爵的要求,所以他誠惶誠恐地站在一邊打著哆嗦。
查爾斯爵士的陪證人是一個從巴黎陪同他一起到訪的中年男子,修長的身材,臉被埋在豎起的黑領子後麵,看不清他的容貌。查爾斯稱他小阿爾培。
到場觀看決鬥的還有熱內醫生(他的出現是必要的)和管家奧馬爾。奧馬爾代替凱瑟琳出席,這種場合,女子是沒有說服力的,更何況她就是決鬥的原因(至少有一部分是)。凱瑟琳隻能抱著頹喪的心情在家焦急地等待結果。
兩位陪證人檢查了他們各自的槍支,兩支都是英國製造,地道的硬通貨。
“先生們,”熱內醫生道,“事到如今,阻止已經沒有意義。但我還是要奉勸兩位能否重新考慮,維護尊嚴的方式是多樣的。”
“如您所說,阻止是毫無意義的,”查爾斯看都沒看他一眼,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他的對手身上,“不過您可以檢查一下您的醫藥箱,我想一會兒就該有人用得上了。”
“先生們,我提醒你們注意規則。”士紳一邊說,一邊掏出手帕擦擦額頭,“你們當背對背各自向前走十步,然後轉身開槍。向上帝宣誓吧。”
“我宣誓遵守規則。”弗蘭克道。
“我宣誓。”查爾斯道。
然後,雙方背對背,各自向前邁步。但是查爾斯沒有數到十就轉身開槍了。在眾人的驚叫聲中,弗蘭克應聲倒地。
弗蘭克中槍的消息先一步到達莊園,一向沉著鎮定的奧馬爾禁不住渾身發抖,他使盡渾身的力氣克製自己向凱瑟琳複述事情的經過。
“查爾斯爵士沒有遵守規定,他早一步回轉身向老爺開槍……”
凱瑟琳渾身顫抖著,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這麼說……”
“是的,夫人。”
“不……”凱瑟琳頹然倒在沙發上,腦子裏一片空白。
正在這個時候,弗蘭克被擔架抬進莊園的書房。陪同他的熱內醫生悄悄退出書房,在一邊和奧馬爾說話,凱瑟琳看到他們輕輕搖頭的樣子,一瞬間,覺得一切都完了。
“憐憫我吧,上帝……”凱瑟琳一邊閉著眼祈禱,一邊邁著沉重的腳步走進書房,她的腳軟得幾乎支撐不住她的重量。然後,她看到他渾身是血地平躺在臥榻上,凱瑟琳覺得自己的心也一下子凝固了。
她雙手捂著嘴倒抽了一口冷氣,混合著哽咽的淚水,一下子堵在胸口,結果卻連他的名字都喊不出來。
一陣狂風猛推開半掩的窗戶,長長的窗簾在風中狂舞。弗蘭克沾滿血汙的蒼白的臉在窗簾的飛舞中若隱若現。一陣電閃雷鳴,大雨滂沱,暴風雨來了。
她不顧一切地跪倒在他的身邊,哭喊他的名字:
“弗蘭克、弗蘭克,睜開眼睛來,勇敢些,你不能就這樣死掉,這太丟臉了,你到上帝麵前也無法交待。”
“哦,就讓上帝把你一腳踹回來吧。你這個自私、卑鄙的家夥,我敢打賭,連撒旦也不會要你的。”
“現在,弗蘭克,你怎麼不叫我‘三流間諜’夫人了?我們的架還沒吵完呐,你
還沒告訴我為什麼又對我冷冰冰的,不理不睬。”
“你又在玩什麼把戲嗎?又在戲弄我對不對?你隻管躺著吧,我會把你扔到玫瑰花田裏,叫花刺兒紮得你跳起來。”
凱瑟琳哭一陣說一陣,最後,她說得累了,哭得倦了,她傻傻地伏在弗蘭克的胸前,耳邊聽著窗外嗚咽的風聲,自言自語道:“真是諷刺,這是我第一次擁抱你,然後你就要被冷冰冰的泥土擁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