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雛鳳展翅(2)(3 / 3)

孝莊文皇後生前,康熙對她敬禮有加,備盡孝道。太皇太後不預政,然朝廷有升降任免,康熙多向太皇太後請示之後方行。太皇太後欲出遊,康熙每每親自下馬扶輦。太皇太後病危之際,康熙親侍左右,“三十五晝夜衣不解帶,目不交睫”,有時太皇太後昏睡過去,他便“隔幔靜候,席地危坐,一聞太皇太後聲息,即趨至榻前,凡有所需手奉以進”,並步禱天壇,泣不成聲地讀祝,請減己壽以益太皇太後,陪祝的諸王大臣都不禁流下了眼淚。

孝莊文皇後去世後,康熙哀慟至極,“擗踴哀號,呼天搶地,哭無停聲,飲食不入口”,他說:“朕八齡皇考世祖章皇帝賓天,十一歲又遭皇妣章皇後崩逝。早失怙恃,未嚐得久依膝下,於考妣音容僅能仿佛,全賴聖祖母太皇太後撫育教訓三十餘年。朕竭此衷誠,期盡孝養,朝夕侍奉未敢稍懈。近值太皇太後違豫,虔誠祈禱,躬奉湯藥,三十餘日不離左右,上冀痊安,永享遐福。詎意竟遭捐棄,五內摧迷。顧念慈恩,罔極難報,哀號痛切,情何容已!”

他詔告群臣太皇太後彌留時遺言:“太宗文皇帝梓宮安放已久,不可為我輕動。況我心戀汝父皇及汝,不忍遠去。務於孝陵近地擇吉安厝,則我心無憾矣。”

他將孝莊文皇後素喜居住的五間宮殿,移至東陵稱“暫安奉殿”,停放孝莊文皇後的梓宮。整整三十餘年,終有生之年,他沒有將孝莊文皇後下葬。這固有難以割舍之情,然而更重要的是,他不知如何才能消除世人對孝莊文皇後的詆毀、猜疑、誤解、傷害。他不願孝莊文皇後高尚聖潔的靈魂哪怕受到一絲一毫的褻瀆與玷汙。

康熙的兒子雍正,對鳳文化的代表,已無康熙那種深刻的理解與感情。不管孝莊文皇後曾為人婦或曾為人情婦,總歸是一樣。何況並無開陵祔葬的先例,並無停靈不葬三十年之久的先例。於是,雍正二年,孝莊文皇後下葬。

登上河北遵化昌瑞山中間突起的主峰,可見兩側山峰層層低下,東連蜿蜒起伏的鷹飛倒仰山,西接層巒疊翠的黃花山。正南天台、煙墩兩山對峙,形成了一個山口,口中是四十八平方公裏綠茵如蓋的平原,十五座高大的寢陵依昌瑞山南麓東西排開。這就是被稱為“萬年龍虎抱”的清東陵。

清東陵逶迤四十裏的陵牆之外,大紅門以東,另有一座獨立的陵園——昭西陵。肅穆典雅、重簷琉璃的樓殿門亭繞以兩重紅牆。每至晨昏,鍾磬清遠,誦祝微聞,古碑荒塚,淡鴉殘照,徒增一種寂寞惆悵的色彩。

孝莊文皇後便靜靜地長眠在那裏。昭西陵孤懸在東陵之外,與東去千裏的皇太極昭陵為一個體係,這本身便是一個謎。康熙沒有安葬他的祖母,也沒有看到他祖母的葬地。他把祖母的秘密、父親的秘密深深埋在了心裏。秘密不過是未知的領域,對於知道進入這個領域的路徑的人來說,便不是秘密。康熙知道這條路徑,這條路徑便是龍鳳的碰撞與交融,盡管最初他並沒有自覺地認識這一點。

錯位與正位康熙在龍庭之中,龍椅之上,在龍文化的熏陶、教育、灌輸下長成了一個英俊少年。他沉穩堅毅,滿腹經綸,英氣逼人。他自認為是龍,理所當然以龍文化代表的身份立言行事。

同中國曆史上一切封建專製君主一樣,康熙決不能容忍權臣擅權、君臣錯位。然而,權臣擅權、君臣錯位已成現實。

康熙即位之時,他的父親順治帝為他指定的輔政四大臣——索尼、蘇克薩哈、遏必隆、鼇拜並不能算是鐵定的鳳文化的代表,他們甚至全都堅決地支持過龍文化——索尼、遏必隆、鼇拜在皇太極去世後那個危機四伏的夜晚,作為兩黃旗大臣,曾率護軍圍守本旗駐地,包圍議立新君的崇政殿,闖入會場,亮出兵刃,寧願以死爭立先帝之子。多爾袞攝政期間,他們“不惜性命,與之抗拒”,遭到貶抑:索尼被削奪世職;遏必隆被革職,家產籍沒大半;鼇拜先後破大順軍、大西軍,卻以功受罰,特別是平定大西軍張獻忠大功歸來後,十日之內竟兩次論死;蘇克薩哈雖然隸屬白旗,但因生性耿介,不善阿諛,先未卷入滿族上層貴族鬥爭的漩渦,後未受到多爾袞的眷寵,成為孝莊文皇後與順治分化兩白旗、打擊多爾袞的最佳人選。順治七年(1652年)十二月,多爾袞一死,順治立即特頒諭旨,命蘇克薩哈襲父世職(其父世職前已因故被削),不久又擢為議政大臣。順治八年二月,蘇克薩哈首告多爾袞生前謀逆之狀,使順治名正言順地追論其罪,使多爾袞一黨徹底覆亡。他們堅定地站在順治帝與孝莊文皇後一邊,同分權勢力作過鬥爭。

四大臣輔政甚至可以說是龍鳳文化碰撞後的一種進步。首先是從攝政到輔政的變化。攝政,是代行皇權;輔政,是佐理政務,二者有本質的不同。而四大臣“凡欲奏事,共同啟奏”的原則,又保證了輔政大臣不能擅權,必需共同協商,得到太皇太後和皇帝的許可後,方以諭旨名義發布。其次,輔政大臣的人選,沒有依照舊製由宗室諸王擔任,而是選用了上三旗異姓重臣,這就可以避免宗室諸王倚仗輩分權勢,輕慢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