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龍的困惑(2)(2 / 2)

他召集諸官,“垂淚而諭”,說皇太子“不法祖德,不遵祖訓,惟肆惡虐眾,暴戾淫亂”,已包容他二十年矣,“若以此不仁不孝之人為君”,“必至敗壞我國家,戕殘我萬民而後已”!“太祖、太宗、世祖之締造勤勞,與朕治平之天下,斷不可以付此人。俟回京昭告於天地宗廟,將胤乃廢斥”!諭畢,“痛哭仆地”。

就在同一天,皇十八子病逝。康熙精神上受到了極大打擊,悲憤交集,六天六夜未曾安寢,對諸臣說起時,“涕泣不已”。

在潛意識上,康熙此時對兒子憐愛、痛惜、負疚的親情更為突出。正由於此,康熙憤恨、傷感、失望。正由於此,康熙對兒子更加憐愛、痛惜、負疚。這種親情有如毒蛇齧噬他的心。他精神恍惚,夜裏夢見死去的祖母孝莊太皇太後遠遠默坐,“顏色殊不樂”,與平日所夢不同;夢見生下允乃當日而亡的孝誠仁皇後飄然而至,垂淚不語。他回想宣布廢太子那天,仿佛天地一下昏暗了;進京前一天,有大風旋繞馬前,他命人將自己的禦饌賜予廢太子;傷心而細致地觀察到,兒子“近日行事,與人大有不同,晝多沉睡,夜半方食,飲酒數十巨觥不醉。每對神明,則驚懼不能成禮,遇陰雨雷電,則畏沮不知所措。居處失常,語言顛倒,竟類狂易之疾,似有鬼物憑之者”。

慈父柔腸幾將寸斷,他不願意父子勢同仇敵、水火,不願意。正式廢太子之後,他列舉了太祖努爾哈赤殺其長子褚英,太宗皇太極幽禁阿敏,禮親王代善劾其子孫之例,諭諸皇子和滿洲文武大臣:“今胤乃事已完結,諸阿哥中倘有借此邀結人心,樹黨相傾者,朕斷不姑容!”

他心力交瘁,經常喃喃而諭,幾乎是在哀求諸皇子:“本月內十八阿哥故去,又有胤乃事,朕心傷不已,你們仰體朕心,守份而行,不要再生事了!”“朕今已年老,愈加畏懼,嚐念有幸在眾心胥戴、萬國鹹寧之時,得終天年,於願足矣。你們仰體朕心,守分而行,不要再生事了!”

然而,相反。儲位虛懸,諸皇子更加瘋狂結黨,上躥下跳,互相排陷,把儲位之爭推向了新的高潮。

庶出的皇長子允是在廢太子之前,原以為按照“立長”的原則,皇太子非己莫屬,不料康熙在廢太子的同時,明確宣布:“朕前命胤是保護朕之安全,並無立胤是為皇太子之意,胤是秉性躁急愚頑,豈可立為皇太子!”允是知己無望,轉而黨同皇八子允禩爭位。他奏言“相麵人張明德曾相胤禩(皇八子)後必大貴”,露骨地慫恿康熙誅殺允乃,公然討令由他下手,說:“今欲誅胤乃,不必出自皇父之手!”

對待骨肉兄弟如此殘忍狠毒,令康熙極其憤怒、驚駭、痛心。他一方麵下令將張明德拿交刑部嚴審,一方麵痛斥允是“凶頑愚昧,不知義理”,“不諳君臣大義,不念父子之情”,是“天理國法皆所不容”的“亂臣賊子”!同時以皇八子“柔奸性成,妄蓄大誌”,“其黨羽早相邀結,謀害胤乃”,將其鎖拿,交議政處審理。

才能出眾、黨羽甚多的皇八子允禩,確實野心勃勃,到處邀結人心、營私結黨、大造輿論。皇九子允唐、皇十四子允題等,均倒向允禩,甚至身藏毒藥,準備如若允禩遭到不測,便與之同歸於盡。當康熙宣布鎖拿允禩時,允唐對允題說:“你我此時不言,更待何時?”

允題遂上前奏道:“八阿哥無此心,臣等願保之!”康熙斥道:“你們兩個要指望他作了皇太子,日後登極,封你們兩個親王麼?你們的意思是說你們有義氣,我看都是梁山泊義氣!”允題以死發誓,康熙大怒,拔出佩刀:“你想死,現在朕就要你死!”說著砍向允題。皇五子允祺跪抱勸止,眾皇子叩首懇求,康熙收回佩刀,卻恨猶未已,將板子打下。皇九子允唐跪上抱住,被康熙批了兩個耳光。康熙命諸皇子將允題責打二十板,而後逐出允禩、允題。

此時,張明德一案有重大進展。議政大臣審出,張明德在太子允乃未廢之前,即欲謀行刺,說皇太子行事凶惡已極,他有飛賊十六人,可謀行刺,並將及康熙。此事有人前曾報告允是,請他奏知皇上,允是未奏;允禩聽聞此語,在諸阿哥中散布,也不奏知皇上。

張明德被淩遲處死,允禩被革去貝勒。此時,皇三子允祉舉發大阿哥允是曾請喇嘛用巫術詛咒、鎮厭廢太子,喇嘛供認不諱。侍衛從廢太子居宮掘出厭勝物十餘處,康熙震怒,痛斥允是“素行不端,氣質暴戾”,厭咒親弟殺人之事盡皆顯露。允是之母惠妃亦奏稱允是不孝,請置於法,康熙不忍殺親生兒子,命將其嚴加看守,不久革去他的王爵。

而皇三子、四子、五子、九子、十子、十四子等,也都在暗中積極活動,相互樹黨,窺測時機,無所不用其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