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龍的困惑(3)(1 / 2)

康熙痛苦、厭惡、悲憤。他時而回憶往事,流涕傷懷,召見皇長子允是,又召見皇八子允禩,令內侍傳諭:“自此以後不許再提往事。廢太子現安養鹹寧宮中,朕想他念他即可見他,心中也就好受一點。”不久複封皇八子允禩為貝勒。他時而發出嚴厲警告:“諸阿哥中如有鑽營為皇太子者,即國之賊,法斷不容!”他時而幾乎聲淚俱下地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眾阿哥當思朕為君父,朕如何降旨,爾等即如何遵行,始是為臣子之正理。難道等朕死時,你們要向齊桓公身後那樣,將朕躬停屍乾清宮,束甲相爭嗎?”

然無人動心。

康熙四十七年(1708年)十一月十四日,康熙召滿漢文武大臣齊集暢春園,命從諸皇子中舉奏一名堪任皇太子者,表示:“除大阿哥外,眾議是誰,朕即從之。”

群臣分班列坐,紛言道:“此事關係重大,非人臣所當言,我等如何可以推舉?”皇八子允禩黨羽則交頭接耳,緊張活動,他們各自在手心寫一“八”字,與諸大臣暗通消息。於是滿朝文武皆保薦皇八子允禩,因書“八阿哥”於紙,交內侍轉奏。不久,內侍傳諭:“立皇太子之事關係甚大,爾等各宜盡心詳議,八阿哥未曾經曆政務,近又罹罪,且其母家出身微賤,爾等其再思之。”群臣麵麵相覷,他們從表麵平靜的諭旨中,隱隱感到了康熙對所議不稱旨的慍怒,因而誠惶誠恐,汗流浹背。康熙豈止是慍怒,他簡直是怒火中燒!

他不止一次說過,“八阿哥向來奸詐”,“八阿哥到處妄博虛名”,“朕何為者,是又出一皇太子矣”!如有一人稱道八阿哥好,“朕即斬之”!

但滿朝文武竟還是保薦八阿哥,甚至他尚在拘禁當中!康熙不能想象八阿哥如何鑽營,如何卑鄙險惡地進行了爭位活動。

恥辱,憤恨。直到七年以後,允禩一次極其無禮於康熙之時,康熙才將這股怒水傾瀉出來。他“心悸幾危”,對諸皇子說:“八阿哥係辛者庫賤婦所生,自幼心高陰險,聽相麵人張明德之言,即找人謀殺二阿哥。他想殺二阿哥,未必不想殺朕!他與亂臣賊子結成黨羽,密行險奸,見朕年老,歲月無多,或者逼宮篡位,或者等朕死後因曾有群臣所保,誰敢爭執,而自以為萬無一失了!朕深知其不孝不義行為,自此朕與胤禩父子之義絕矣!朕隻怕日後必有行同狗彘之阿哥,為之興兵構難,逼朕遜位,而立胤禩者。若果如此,朕隻有含笑而歿已耳!朕深為憤怒,特諭爾等眾阿哥,俱當念朕慈恩,遵朕之旨,始合子臣之理,不然,朕日後臨終時,必有將朕身置乾清宮,而你等執刀爭奪之事也。胤禩因不得立為皇太子,恨朕切骨……此人之險,實百倍於二阿哥也!”

康熙四十八年三月初九,康熙為平息儲位之爭,出人意料地宣布複立允乃為皇太子。翌日,又封皇三子允祉、皇四子胤真、皇五子允祺為親王;封皇七子允右、皇十一子允(胤)我為郡王;封皇九子允(胤)唐、皇十二子允(胤)祹、皇十四子允題為貝子(皇八子允禩已複封貝勒)。在此之前,康熙四十七年十一月十六日,康熙釋放允乃時,即曾語重心長地告誡過他:“朕今釋汝,汝當念朕恩。人言汝惡者,勿以為仇。”“凡規汝過之人,即汝恩人,順汝行事之人,即陷汝之人。”“四阿哥能體朕意,愛朕之心殷勤懇切,可謂誠孝。五阿哥心性甚善,為人淳厚。七阿哥心好,舉止藹然可親。就是八阿哥之為人,諸臣奏稱其賢,裕親王生前也曾奏言八阿哥心性好,不務矜誇。汝若能親近他們,使之左右輔導,諸事就都好辦了。”

此時,康熙強調是在“複立皇太子大慶之日”,冊封諸子。意欲促進皇子們的團結。但是,康熙之舉並未如願以償。太子周圍很快又聚集起一批黨羽和親貴大臣,政出多門,為非作歹。諸皇子更是對此恨之入骨,加緊了倒太子的活動。

康熙忍無可忍,於康熙五十一年再廢太子。意大利人馬國賢記載:當我們到達暢春園,我們驚恐地看到花園裏,有八個到十個官員和兩個太監跪在那裏,光頭,雙手背綁著。不遠處,皇子們一排站立,也光頭,雙手綁在胸前。不久,皇帝乘坐肩輿從房間裏出來,到皇子們麵前,爆發出虎吼一樣的憤怒,責罵太子,把他關在宮內,公開宣布廢掉這個不幸的皇子。

儲位問題成了康熙胸中無法消除的塊壘,他神情沮喪,多方猜忌,反複無常。大小臣僚無所適從,如坐針氈。

康熙第一次廢太子,得知大阿哥等陷害廢太子,而召見他後,特諭臣:“有人妄意朕召見廢皇太子似非無故,想獻殷勤於廢皇太子,上疏保奏他,大錯了。凡事皆在朕定奪。其附廢皇太子的人不必喜,其不附廢皇太子的人也不必憂,朕自有定見。”

左副都禦史勞之辨保奏廢皇太子,被革職,交刑部責四十板,逐回原籍。事隔僅僅五天,康熙令諸臣保奏一皇子為皇太子時,本明諭“除大阿哥外,眾議是誰,朕即從之”。諸臣保奏了八阿哥,沒有保奏廢皇太子,康熙又氣得不吃飯,怒斥諸臣“扶同偏徇,不知何意”!“如此,則立皇太子之事,皆由於爾諸臣,不由於朕也”!追究倡言者,分別拘禁、枷責、革職,其族人在部院者一並革退,世襲之職也除去。而護軍統領趙賴保舉皇太子時托病不到,同樣被革職,入辛者庫當下賤差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