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雞冠蛇(2 / 3)

一個男人在悲傷的時候,最好不要去打擾他,因此除了胡子靈在一旁用言語安慰他,大家都開始討論別的話題,他們更加關心的是那條雞冠蛇。許醫生因著自己的信仰,不承認這種蛇的存在,他認為黃芸多半是眼花了,將花紋看成冠子。想反駁他十分容易,高迪打開DV,放了一段有關雞冠蛇的錄像--剛看到這條蛇時,他就覺得非同一般,出於職業習慣用DV拍了下來,隻有一分多鍾長,高迪解釋說,走的時候就把DV關了。

錄像裏,這條蛇昂頭在水麵遊動,兩個鬥雞一般的眼睛死死盯著鏡頭,眼神凶狠--如果蛇也有眼神的話。在鏡頭給出特寫的時候,可以明顯看出蛇頭頂部有一個紅色的肉疙瘩,而非花紋,即便隻是從屏幕上看,模樣也很有點觸目驚心。葉斐然對蛇沒有過分的恐懼,但看了這場麵也感到後背有點涼颼颼的。

看完錄像,東川第一個開口,說他的老家安徽也有很多雞冠蛇的傳說,一般認為是花斑蛇成精,蛇頭不僅有雞冠,還能真的模仿公雞打鳴,人一旦走到它附近就像“鬼打牆”一樣被迷住,走來走去都在一個地方。

許醫生不認同這些迷信說法,在他看來,這件事一定有科學的解釋,也許跟伴隨蛇一起出現的類似麝香的氣味有關,不過,悲劇已經發生,再糾結這些細節問題已沒有意義,反正也沒人會再去那片森林裏冒險,觸這條怪蛇的黴頭。

葉斐然對他們談的這些事全無興趣,懷著對遇難隊友的思念,他從沙發上站起來,獨自往樓梯走去,周潔和趙玉塵見他離開,也起身跟了上來,她們都是不喜歡在公開場合發言的人,何況此時都有點悶悶不樂,一半是出於對亡者的緬懷,一半是對自己未來的擔心。

上樓梯時,葉斐然身後響起蚊語一般的說話聲,回頭一看,趙玉塵低著頭,雙手合十舉在胸前,一邊緩緩挪著步子,嘴裏一邊喃喃說著祈禱文:

“吾主天主,命我孝敬父母、泛愛眾人、圖報恩人、又教我追思已亡、代為求主。我今念及父母親友恩人、去世之靈魂、在世事主遵從聖教。我雖無德無功、獻主台前。求主洪慈裕容、赦我父母親友恩人煉罪、速賜升天、永遠享福。阿門。”

這顯然是基督教悼念亡人的禱文,葉斐然雖不是基督徒,聽著也倍加感動,單是這種悲天憫人的情懷,就足以贏得世人的尊重。

3

屋裏空氣幹燥,悶得厲害。葉斐然卻不敢開窗透氣--這地方蚊子多,個頭又大,嘴上吸管有小號注射器針頭般粗細,被叮上一口立刻就起個大包,疼得厲害,葉斐然昨晚就深受其害,今天特地摘艾葉在屋裏薰了一遍,雖然氣味不太好聞,但也不敢隨便開窗戶了。

用漂白後的湖水洗了把臉,葉斐然便又出了房間,想到二樓的露台上去透氣,想等困了再回去睡,不料露台早就被一個人給占了,是周潔。

聽見腳步聲,周潔轉回身來,一隻胳膊搭在陽台上,衝他抿嘴笑了笑,月光從她左上方照下來,將半張臉遮住。葉斐然覺得她這個樣子很有一種朦朧的美。

“小鬼頭,你怎麼來了?”

相對“小正太”來說,“小鬼頭”這個稱呼還算過得去,葉斐然也就不反駁了,隨口答道:“出來透透氣,你不是住樓上嗎,上麵沒有露台?”

“我還沒上樓呢,不困,上去也睡不著。”周潔說著離開欄杆,露台正中間有一組石桌和石凳,她在其中一隻凳子上坐下,蹺起二郎腿,“來,過來這邊坐。”

葉斐然便在她對麵坐下,聊起天來,話題當然離不開金先生、龍貓、童西美這些人,後來說到雞冠蛇,周潔說,她很小時候就聽過雞冠蛇的傳說,內容與東川等人所言差不多,都是把這種蛇當成精怪來對待,葉斐然對此了解不多,沒有表態。

聊了一會兒,周潔忽然從兜裏掏出一個紅色封皮的筆記本,遞過來說:“你打開看看。”

葉斐然狐疑地翻到第一頁,上麵有用熒光筆寫的三個故作潦草的漢字:胡子靈。

“這是胡子靈的?”

“嗯,我在桌上撿的,打算上去後還給她,你往後翻翻看。”

“這……沒什麼私人秘密吧?”

“放心吧。”

葉斐然這才放心翻開本子,第一頁竟然是一句老子的名言:夫唯不爭,天下莫能與之爭。這句話出現在一個少女的筆記本扉頁,感覺有點怪怪的,葉斐然咧了一下嘴,翻到第二頁去,上麵開始有密密麻麻的字跡,是用藍色筆寫的,與大多數女孩子寫字風格一樣,字跡小而緊湊,在這樣光源不足的地方,得湊到眼皮底下仔細辨認才能看清,內容如下:

東川,男,25歲,作家,來自安徽,帥哥一枚,溫文爾雅,氣質出眾,愛好看書和看電影,為尋找寫作靈感而參加活動。

許彬友,男,27歲,醫生,被金先生雇來的。

高迪,男,23歲,攝影師,被金先生雇來的。

崔佩玉,男,22歲,大學生,被女友黃芸拉著參加活動。

黃芸,女,19歲,大學生,參加活動為了鍛煉意誌。

趙玉塵,女,17歲,休學,為了印證理想而參加活動。

周潔,女,24歲,職業不詳,禦姐,參加活動動機不詳。

看到這裏,葉斐然抿嘴一笑,問周潔:“你怎麼各項都是‘不詳’呢?”

“她找我了解情況時,我實話告訴她,我失業了,偶然看到微博上的公告,一時無聊就參加了,她不相信。這小妮子,居然說我是禦姐。”

“禦姐也沒什麼不好的。”葉斐然笑了一下,接著往下看,很快就笑不出來了--下一行就是他自己,上麵記的是:葉斐然,男,18歲,高中剛畢業,標準正太,植物愛好者。別的都好,就是“正太”兩個字讓他很受傷。

再往下,是童西美和戴芳的資料,可能因為相熟的緣故,資料很簡單,隻列了姓名和年齡:戴芳21歲,童西美20歲。

葉斐然將筆記本遞還給周潔,她沒有接,反問:“你說她記這些東西幹什麼用的?”

“也許,是為了方便記憶我們每個人的信息吧。”

周潔點點頭,以隨便的口吻說:“那你看出什麼問題沒有?”

“問題?什麼?”

“你看看每個人的年齡。”

葉斐然再次打開筆記本,豎著看每個人的年齡:25、27、23、22、19……忽然間發現了奧秘所在,“怎麼一個重複的年齡都沒有?”

周潔輕輕吐了口氣,說:“這還不是關鍵。本子上沒有他們兄妹倆的資料,你知道他倆多大?”

葉斐然愣了愣,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說來也巧,胡子靈就在這個時候從樓上下來了,徑直走上露台,同兩人簡單打了招呼,便四下張望起來。周潔叫了她一聲,朝葉斐然懷裏呶了呶嘴說:“丫頭,你是在找這個嗎?”

“嗯嗯,就是它!”胡子靈伸手將筆記本奪走,拍了拍封皮,問葉斐然,“你從哪兒撿的?”

“就在桌上。”

胡子靈抱著筆記本,在旁邊一個石凳上坐下了,隨後問:“你們怎麼還沒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