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斐然站在一旁看著,東川走了一會兒,就近在石凳上坐下,伸手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笑著對大家說:“我走得還行嗎?”
“挺好,多走走,有助於你身體恢複,隻要不過量。”
聽見趙玉塵的話,東川露出掩飾不住的興奮,可能是在病床上躺了太久的緣故,連下床走路都成了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人的滿足心,有時候往往就是這麼簡單。
“行了,你自己在這兒練著吧,小葉你看著他一點,我們下樓做飯去。”
現在就做飯?不是說好早晨不吃飯的嗎?帶著疑問,葉斐然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竟然十點多鍾了,他很詫異自己竟然會睡到現在。
兩名女生下樓後,葉斐然先回房去洗漱,完事後出來跟東川聊天,誇東川恢複得好,東川卻苦笑著說:“再好也好不到哪兒去,在離開這兒之前,我是不可能有力氣幹活了,隻能當個吃白飯的。”
“不會,你得有點信心。”
“跟信心無關,你看這裏。”他說完轉到背麵,向著葉斐然掀起自己的襯衫,這是他受傷後葉斐然第一次看到他的傷勢--整個後背烏青一片,還有點腫脹。“這都還是外傷,我自己能感覺到,我腰椎被砸傷了,頂多就像這樣,站著勉強走幾步,連腰都彎不下去,就算現在進醫院,沒個幾個月也好不了。”
這話葉斐然倒是相信,光是從他所謂的“外傷”來看,就不是短期能夠恢複的,再說這地方又缺醫少藥,食物也缺少營養,對傷情恢複有很大影響。
“所以……”東川略帶自嘲地說,“我最好也就是現在這樣了,比個一點都不能動的癱子強點。”
兩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崔佩玉和黃芸從樓上下來了,他倆住在三樓,從有人提議拚房開始,他倆就住進了一間房。
崔佩玉臉色蠟黃,一副病歪歪的樣子,見到東川架著拐,兩人上前問候了幾句,崔佩玉便往石凳上一坐,不說話了。
東川打量著他,說:“你怎麼,生病了?”
崔佩玉搖搖頭,說了一個字:“餓。”
東川微微翹起嘴角說:“你一個男子漢,怎麼還沒女生們有忍耐力,她們到現在也沒叫過一聲餓。”
“她們當然不餓。”崔佩玉瞥了黃芸一眼,語帶無奈地說,“她們本來就瘦,又不怎麼運動,平時在家一天也吃不了多少飯,我們男人比得了嗎?”
葉斐然心想,他這話倒是沒錯,不同的人對食物的需求量不一樣,就拿自己來說,雖然不是女生,但人瘦小,飯量一直都比同齡的男生小一些,即便這樣,一天一碗米粥下來也夠嗆,昨天半夜就被餓醒過一回。像崔佩玉身材這麼高大,對食物的需求也勢必超過自己,何況,饑餓本身就是一種難以忍受的痛苦。
“今天還去樹林找野菜嗎?”黃芸目光在東川和葉斐然臉上轉來轉去。
“我去不了,沒權發言。”東川苦笑著,和黃芸一起將目光移到葉斐然臉上。
“去呀,為什麼不去。”
葉斐然話未落音,就遭到了崔佩玉的反對,“我建議不要去了,這附近都被我們找遍了,再沒什麼可以吃的了,往遠處去吧,就算有點收獲,還不夠補償走路花的力氣,不如就在這兒坐上一天,沒消耗,餓了就多喝點水……”
“這樣不行!”葉斐然不等他說完便反駁道,“在床上躺著一樣會消耗體力,等糧食徹底吃完怎麼辦呢?出去找食物,總還有點希望,說不定能找到多一點。”
崔佩玉皺眉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歎息道:“什麼時候去?”
葉斐然還未開口,就聽見站在欄杆前的黃芸一聲驚叫:“你們快來看!”
大家忙奔過去,順著她手指方向,看見了幾十米外的白水湖,以及漂在湖邊的一個灰蒙蒙的東西,遠遠看去像是一個人。
“水怪!”崔佩玉悚然叫道,“它沒死?”
5
葉斐然二話沒說朝樓下跑去,出了塔樓,直奔白水湖,在離那個怪物十幾米遠的地方停下了,麵對這種情況,他也不敢貿然過去。
十幾米的距離,已足夠他看清楚那個漂浮物的模樣,確實是一隻動物,裸露在水麵之外的應該是它的背部,長著金黃色的毛發,很像他們用陷阱對付過的那個東西,葉斐然暗暗吸氣,它果然沒死!
他靜靜觀察眼前這隻不明動物,沒一會兒工夫,大夥全趕來了,甚至東川也架著拐,在周潔的扶持下很吃力很吃力地趕過來,一個個瞪大了眼睛望著湖中的怪東西,崔佩玉第一個暗暗叫道:“好像就是它!”
大夥都知道“它”指的是誰,有人接過來說:“它是不是死了,怎麼半天不動一下?”
“過去看看?”
“再等等。”東川說,“萬一還活著,可不是鬧著玩的。”
崔佩玉轉過身,一路小跑著回了塔樓,片刻拿著把斧頭過來了,帶頭往湖邊走。
“你小心點!”黃芸在後麵叫。
葉斐然追了上去,快到湖邊時,崔佩玉停了下來,彎腰撿了一塊石頭,朝那個長著黃毛的東西砸去,自己則隨時做好了逃跑的準備。
第一塊石頭沒有砸中,崔佩玉又撿了一塊砸過去,一直到第四塊,才不偏不倚地砸在黃毛動物的身上,發出“撲通”一聲悶響,這東西往水裏沉了沉,又浮出水麵。
“哦,果然是死了!”崔佩玉放下斧頭,從附近一棵樹上折下根挺長的樹枝,走到湖邊去勾這個東西,也虧他膽大,葉斐然在旁看著這一幕,已緊張得要命。
崔佩玉也不是一味冒險,在把“水怪”往湖邊勾時,自己也一邊向後退,始終與它保持一段距離,這樣就算有什麼變故也能及時地撤退。
這變故到底沒發生,黃毛怪物被勾到了湖邊的沙土地上,靜靜地躺在那兒,一動不動。大夥一下子全圍了上來,隔著一段距離對它圍觀,黃芸第一個顫顫巍巍地叫起來:“天呐,這是什麼怪物!”
從外表來看,它的確是一隻怪物:大體上長得像一隻猴子,渾身黃毛,身材瘦小,但是卻長著一張駭人的“鬼”臉,看到這張臉,葉斐然明白崔佩玉那晚為什麼被嚇到了。
這張臉與山魈真有幾分想象,但還要可怕幾分,首先,整個嘴巴像狗一樣從臉上伸出來,外翻的腮幫子中尖牙隱現,一看就是食肉動物。如同崔佩玉此前的描述,它上嘴唇兩邊各有一道形狀相同的白毛,一直向後經眼下延伸向腦後,看上去十分怪異,除了這兩道白毛,它臉上毛發清一色是深紅色的,宛如塗了一張大花臉。另外,它四個爪子的尖端也是紅色的,像狗獾一樣。
無論是書本還是電視上,葉斐然都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長相奇特而可怕的動物,別的人也都沒見過,一個個表現出震驚的樣子,崔佩玉又用石頭砸了它好幾下,確認它的確已經死亡,這才舉著斧子走過去,葉斐然是第二個,還沒到跟前就聞到一陣腐臭味,連忙用袖子捂住口鼻。
“它是怎麼死的?”東川不顧女生們阻攔,拄著拐走到跟前,望著怪物的屍首問道。
崔佩玉一手捂著鼻子,一手用斧頭小心地挑起怪物一條腿,隻見小腿靠近足底的位置有一個被水泡得發白腫脹的傷口,看上去十分觸目驚心。
“這是那天掉進陷阱被刺的,估計是感染了,要麼就是流血過多,逃走不久就死了。”
“它到底是什麼?”麵對怪物,葉斐然還是忍不住道出心中最大疑問,他並不奢望別人能給出回答,但是大家一起討論討論也好。
“不曉得,會不會是此處某特殊物種?”崔佩玉問。
“應該不是,”葉斐然搖頭說,“我從沒聽說過國內哪裏有這種動物。”
崔佩玉在死屍跟前蹲了下去,歪頭打量著它,甕聲甕氣的聲音從他捂在嘴上的袖筒裏傳出來:“你們說,它、它會不會真是一種類似喀納斯水怪的神秘物種?全世界隻有這一個地方才有?”
“這倒談不上,但確實好像是一種未知物種。”
兩人一起轉頭去看東川,崔佩玉說:“你這話什麼意思?”
東川沒有正麵回答,反問:“你們有沒有聽過一種叫‘水猴子’的動物?”
崔佩玉迷茫地搖搖頭,站起來往女生那邊走去,“這裏太臭,我們去那邊說唦。”
女生們站立的地方離湖邊有一段距離,又是下風,聞不到臭味。三人用力喘了幾大口氣,葉斐然說:“我聽說過水猴子!”
大家目光都朝他臉上射去。
“我們老家有很多水猴子的傳說,是一種生活在水底的動物,偶爾會遊到水麵上殺人。我們那好多水庫、河道據說都有水猴子,每年都會無緣無故死人,但沒有人見過它到底長什麼樣,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這種怪物。”
“我們那兒也有這種傳說。”周潔接過來說,“據說水猴子在水下力大無窮,能輕易殺死一頭水牛,上岸就不行了。有一年,我們那有個很大的水庫抽水,抽到底時,發現一隻水猴子,當時參加抽水的工人都覺得它是妖怪,用石頭一人一下把它砸死了,這事情我沒親眼見到,不過水猴子的傳說確實有,而且很多。”
崔佩玉眨了半天眼睛,說:“這種傳說,我們四川好像沒有,反正我沒聽說過。”
“我們那兒很多人都聲稱見過,但描述起來都不一樣,就像都說神農架有野人,但捕捉多少年也沒見到一隻真的,到底有沒有,誰也不敢保證。”
“如果真的有,為啥子一直捉不到?”崔佩玉質疑道。
“在水下捉東西可不容易,尼斯湖水怪流傳上百年了,每年都有人去考察,至今也連個影子都沒見著。”東川瞟了一眼怪物死屍,接著說,“不過我看過新聞說,幾年前日本有人捕撈到一隻活的水猴子,上岸不久就死了,現被做成標本。這件事爭議很大,很多人懷疑那不是真的水猴子。喏,我對水猴子也就知道這麼多。”
崔佩玉皺了皺眉,說:“那你怎麼敢說,這個就是水猴子?”
“推測而已,能在水裏生活、殺人、長得像猴子,我能想到的唯一就是水猴子。”
崔佩玉轉頭朝死屍望去,說道:“這麼說,咱們今天還開眼了,見到個未知生物,可是怎麼處理這東西唦?”
東川接過來說:“你難道想做成標本回去展覽?”
“沒這個心情,不過真是未知生物的話,見到一隻不容易,扔了有點可惜。”
“那就拍幾張照片好了。”
拍完照片,為避免屍臭汙染水源,崔佩玉和葉斐然在湖邊胡亂挖了個坑,將這個殺死過他們兩名同伴的怪物就地掩埋,有關水怪的事情,也就到此為止,就像電影中的一段插曲,與“劇情”本身沒有直接關係。
掩埋屍首後,大夥的生活又回到了正常軌道,他們最為關注的是從哪裏可以找到更多食物、如何保護自己、什麼時候能夠離開等等這些關於自身的問題,水怪的死亡,給他們唯一的好處就是減少了一分安全隱患,大家都相信,如此神秘的動物整個湖裏應該不會再有第二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