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絕境反攻(3 / 3)

“我真的說不清楚,這件事很重要嗎?”

“重不重要,得你說出來才知道呀。”

黃芸躊躇片刻,竟然走到周潔跟前,跟她耳語片刻,然後對大家說:“我真的是有苦衷,不好當眾說出來,我已經跟周姐說了,你們就算不相信我,也該相信她吧!”

“她確實是找小玉有事,原因不太方便說,就別問了。”

她如此說,東川雖然心有不甘,也不好再追問了,隻問黃芸:“當時小玉有沒有說自己晚上要出門去?”

黃芸搖了搖頭,“沒有,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東川對她的問話結束。現在,葉斐然總算明白,東川為什麼把討論的工作留到今天了,一是昨天情緒不好,二是準備不足:昨晚他沒睡覺,一定是把時間用在整理思路上了,所以今天的提問才會這麼有條理性。

葉斐然自己也沒閑著。他將一直藏在身後襯衫下麵的書拿了出來,擺在茶幾上,厚厚的硬質封皮的書,黃芸一看到它就叫了起來:“《聖經》,這不是小玉的嗎?”

葉斐然一邊點頭,一邊望著東川說:“昨晚她出事時,手裏就握著這本書,握得很緊。”

東川眨了眨眼,意思在說,這有什麼問題嗎?

葉斐然當著大家的麵把書打開到有折角的一頁,說:“當時,她有兩根手指插在這一頁中間……我本來沒覺得什麼,但是你們看這章的標題--”

大家飛快地圍上來,看到這一章標題是《出埃及記》,每個人臉上都現出困惑的神情。葉斐然不緊不慢地做著解釋:“我昨晚沒睡,把這一章看完了,說的是以色列人從埃及逃走的經過--壓迫者受到審判,被壓迫者得到拯救。”

5

片刻的沉默後,崔佩玉第一個說:“你懷疑……她故意翻到這一頁,是有啥子暗示?”

“我想,深更半夜她一個人出門,肯定是有事,也許是被凶手欺騙,等她發現凶手的企圖時已經來不及了,當時她身邊隻有這本《聖經》,沒時間求救,就想辦法把有關凶手的信息留在書裏了……”

他話沒說完就被崔佩玉打斷:“這、這怎麼可能!她遇害是一瞬間的事,哪、哪能想到這些個複雜的事情,又不是直接在書上寫下姓名!”

“說得沒錯!”東川也發話了,“不過,如果這件事是在她遇害之前做的呢?比如,在下樓的過程中,她發現不對勁,於是想出這個緊急的辦法。”

崔佩玉怔住,半晌說:“那她明知有危險,為什麼不調頭走掉,還跟著凶手下樓?”

“也許她不知道這人是凶手,隻是出於懷疑,提前給自己留了退路。”葉斐然說。

“這、這也叫退路?就算她直接把人名寫在書上,能救得了自己嗎?”

葉斐然低下頭,語帶憂傷地說:“有信仰的人並不怕死,隻怕死得沒有價值,如果她能告訴我們凶手是誰,等於救了我們,那她的犧牲就有價值了,像她這麼高尚的人,有這種想法也很正常。”

“那她是怎麼做到的,給你一本書,你能在那麼短時間內找到包涵一個特定人名的那一頁嗎?你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葉斐然答,“但是我想,她讀《聖經》沒有一千遍也有八百遍了,內容再熟不過,隨便就能找到需要的文字。”

崔佩玉還是連連搖頭:“這個想法太荒唐了,我、我嚴重懷疑,你是推理小說看多了!”

葉斐然沒有反駁,他本來就沒打算讓所有人都接受這個看似荒誕的觀點,隻要自己心裏有數就好了。過了一會兒,東川忽然問道:“照你所說,你覺得這個暗示是什麼?”

“我想……不會太複雜,因為當時時間緊迫。”葉斐然瞅了一眼打開的《聖經》,“這是‘出埃及記’的第一頁,不知道提示是在這一頁,還是這一章之內。”

東川沉吟著點了點頭,“說實話,我也覺得這種可能不大,你姑且試試看能不能破解,但別抱太大希望。”

說起趙玉塵的遇害給他們帶來的最大影響,就是對自己命運的恐懼,原來已風平浪靜了好一陣子,給大家的感覺是危險已經過去,誰料悲劇還是不可避免地發生了,每個人都惶恐不已,尤其是心理素質稍差的黃芸,從這天上午開始,除了吃飯,她大部分時間都把自己關在臥室裏,盡管如此,她仍時刻覺得不安全,經常無故哭泣,或睡到半夜忽然從夢中驚醒,這些事,與她同房的周潔都看得分明,心底深處懷疑她是不是得了某種心理疾病,但是作為一個不懂醫術的隊友,她能做的隻是在她受驚時給予空泛的安慰。

至於她的男友,崔佩玉,最近幾天也表現得有點不正常,疑神疑鬼,不過他的懷疑是有針對性的,即堅持認為高迪就是金先生,是他殺死了趙玉塵,但這個觀點並沒有人響應,東川和周潔、葉斐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套看法,像葉斐然,一連數天不管在哪兒手裏都捧著《聖經》細細研究,在別人看來,他是在想辦法查找凶手,實際他主要是想給自己找點事情來做,以此來抵禦悲傷的情懷。

對這件事,大家嘴上說不信,還是一直給予關注,每天都有人問他有沒有發現,他總是搖頭,不過這天晚上,在臥室裏,東川問他的時候,他卻回答已經有點頭緒了。

“有頭緒了?是誰?”東川忍不住從床上坐了起來,一臉驚訝。

“還不清楚,隻是有一點點頭緒。”葉斐然放下《聖經》,淡然回答。東川微皺著眉,盯著看了好半天,似乎想從他眼中看出點什麼來,最後躺回到床上,半天沒有說話。連日來的精神壓抑和饑餓,剝奪了他們最後一點說話的興趣。

東川睡下不久,葉斐然也上床了,但內心卻久久不能平靜,他相信未來的一兩天之內,還會有更可怕的事情發生,這不是直覺或預感,而是實實在在的推理。

過了一會兒,寂靜中響起東川的聲音:“今天幾號?”

“7月23號。”葉斐然不假思索。

“23號……離一個月的期限還有正好一周。”東川的語氣充滿了感慨。

葉斐然“嗯”了一聲,沒有說話,半晌,東川又說:“你好像有心事,老實說,《聖經》的謎題是不是已經徹底解開了?”

“真的隻是有一點眉目而已。”

東川歎了口氣,臉上現出複雜的神情,緩緩說道:“其實我早猜到誰有可能是凶手。”

葉斐然微微皺起了眉頭。

東川苦笑:“你不是也早就懷疑他了嗎?”

“你是說……”

“就是他。”東川說,“我一直讓你保密,不是為了找什麼證據,又不是警察抓賊,要什麼證據,直接把他關起來就好。”

“我明白,你是擔心他還有同夥?”

“肯定有!但不知道是藏在別的地方,還是在我們中間,我們隻抓住他一個沒有用,我一直暗中觀察他,就是想把他的同夥找出來,但是他們的行動太隱蔽了,我不敢確定,萬一搞錯後果不堪設想。”

葉斐然咬了咬嘴唇說:“可時間不多了,再觀察下去,恐怕我們一個個都會遭到毒手。”

“是的,所以我想好了,不行過兩天就動手。”

“過兩天?”

“他們剛害了……小玉,這幾天肯定不會有什麼動作,而且會加強防範。”說到這兒,他下意識地朝房門掃了一眼,壓低了聲音,“坦白說,我是在等他們鬆懈下來,我們再動手,勝算就會大一點兒,你覺得呢?”

葉斐然猶豫了一下,道出了內心的懷疑:“你這個樣子……怎麼動手?”

東川一邊嘴角翹了起來,說:“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這句話說完,腳步聲也適時而響,兩人各自閉上嘴巴,一直等到敲門聲響起。

來的是黃芸,這頗令葉斐然感到意外,張嘴剛要問話,黃芸一把抓住他的手,小聲說:“快點下去,再晚就來不及了!”

“什麼?”

“崔佩玉要走,在下麵收拾東西呢!”

6

兩人偷偷摸摸下樓,從樓梯出去時,先看到一道亮光從廚房裏透出來,恍恍惚惚,還伴隨著一陣輕微的響動。身後,黃芸不自禁地拉緊了自己的胳膊,這讓葉斐然更加緊張了,站在樓梯口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就在這時候,崔佩玉舉著蠟燭從廚房走了出來,見到二人,自己先愣住了,不過很快就恢複了常色,將肩膀上的斜背包往上托了托--這幾乎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然後一聲沒吭朝客廳走去。

葉斐然盯著他的後腦勺說:“你幹什麼去?”

崔佩玉走到茶幾前,坐下,回過頭來打量著葉斐然說:“你們是來勸我的,還是來留我的?”

葉斐然怔了一下說:“有什麼不一樣?”

“說起來也一樣,反正我、我是一定要走的。”見葉斐然目光停留在他的背包上,他咧了一下嘴說,“不用看了,裏麵裝的是米,我隻帶走一小半,剩下的留、留給你們唦,算有情份了。”

葉斐然將目光轉到他臉上,很誠摯地盯著他的眼睛,說:“以前你不是這樣子的,偷雞那次,我以為是最後一次,沒想到……”

崔佩玉“哼”了一聲,將臉別向一邊,說:“算了吧,啥子道義、信任都是胡扯,我現在才曉得,人最要緊的就是吃飽肚子。”

“所以你要走?”東川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行動不便,當然最後一個趕到。周潔在一旁扶著他的胳膊,看來是東川把她叫起來的。

崔佩玉低下頭,把背包從身上解下來,說:“走不走是我自己的事,大不了我把米放下,空著手走,也沒什麼好怕的。”

“跟米沒有關係,你應該知道從這兒離開的後果,之前那兩個女生--”

“別、別說了!”崔佩玉打斷他,低下頭,甕聲甕氣地說,“你說的我都知道,但在這裏待下去隻有死路一條。你們別勸我了,我是肯定要走的,除非你們把我綁起來。”

“那就把你綁起來好了!”

一個男人沙啞的聲音從樓上傳來,震驚了在場的五個人,一齊轉頭朝樓梯口望去,隨著腳步聲響起,一個男人的身影逐漸在黑暗中顯現出來,兩眼射出冷酷的光,直視著崔佩玉。

“你!”崔佩玉大驚,手伸向腰間,解下那把尼泊爾彎刀,刀刃在燭火下泛著寒光,令人心驚肉跳,“我就曉得你、你一直藏在塔樓裏,你自己出來了,很好!”

高迪走到樓梯口,站住,向崔佩玉舉起右手,手裏握著一把長柄斧頭。

“先生,老實點,把刀放下。”他淡淡地說,語氣中卻透著不可置疑的意味。所謂一寸長一寸強,彎刀再鋒利,也比不上斧頭有攻擊性。崔佩玉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但他沒有束手就擒,而是快步向後退到了廚房門口,衝東川等人大呼:“危險,你們瘋了,快過來呀!”

沒有人過去,大家都退到了茶幾一邊,冷冷地看著對峙的雙方,高迪也沒有為難他們,目光隻鎖定在崔佩玉身上,撇了撇嘴,“現在玩無間道還有用嗎,金先生,你才是金先生,所有人都是你殺的。”

相比高迪的冷靜,崔佩玉情緒明顯激動多了,葉斐然在一旁看著,想起當初他逼高迪接受監禁時的一幕,現在,兩人的位置完全調換,到底誰是神秘凶手,光看他們的態度,還真是難以判斷。

高迪手持斧頭,一步步向崔佩玉靠近,後者也逐步後退,很快半個身子就退進了廚房。

“你後麵是死路,憑良心說,你跑不掉的!”高迪說,“你不要反抗了,我不殺你,隻要你像我上次那樣,老老實實走到頂樓去,讓我們把你關起來。”

“你當我是白癡?”說話間,崔佩玉朝茶幾這邊望過來,似乎想尋求幫助,但是沒有一個人幫他,大家隻是默默看著他們,連一句話都不說,葉斐然不了解別人是怎麼想的,反正他自己是基於沒法分辨兩人誰真誰假,怕幫錯對象,隻好作壁上觀。

“你們不相信我,很、很好,那我也管不了你們了,好自為之。”最後一個字說完,崔佩玉的身體猛地縮進了廚房裏,並從內把門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