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喝酒次數不少,幾乎我都是逢飲必醉,但是能飲多少我還是心裏有數的。昨天沒喝多少酒,頂多也就兩觴而已,怎麼就醉了呢。不但醉了,還是宿醉,今天一早起來,頭疼得厲害。還沒梳洗完,就有人來報,子平來了。那小子,昨天不知道跑哪裏去了,找個人陪我喝酒都找不到。
“子平,你這是……”來的還不止他一人而已,他還讓人抬了一口箱子。
“明日就是李老將軍之孫行婚宴,侯爺出門倉促,未能預備禮品。這是子平替侯爺準備的禮物。”他還真善解人意,知道我正為這事犯愁。出門倉促,連禮品也沒備下。不過即便不倉促我也拿不出多的錢來,除非讓大哥從白玉給我送過來。好歹我現在也是封疆大吏,事事都問大哥要錢顏麵上也不大好看。看那箱子也不算小,我打開一看,裏麵還並非隻是些黃白之物,盡是珠寶,雖非盡皆名貴,但這禮也不算薄了。他哪來的錢?
“這些珠寶足抵千金有餘,這千斤黃金可不是小數目。子平,你這是從哪裏來的?說實話!”
“回侯爺,這是昨晚晚膳的幾個士紳豪族所贈。”沒那麼簡單吧,現在子平在黃石隻是無名之輩,那些眼高於頂的士族鄉紳連我也未必看得上眼,會這麼看得起子平?應該是周啟看見子平貪財,馬上安排的。看來他們是打算在子平身上下大本錢。
“哦,此間竟然有如此仗義疏財,急人之所急的人物!我怎麼一直沒聽說?不會就是白送的吧,他們有什麼要求?”
“他們托我有事相求侯爺……”他看著我的臉色,沒繼續說。
“何事,子平你也有不敢說的麼?”
“渝州公孫家、開遠何家,還有楚郡祝家想遷到廣平……”渝州自不待言,開遠在黃石南部,應該也沒什麼問題。而楚郡就在赤帝南麵一點,很難說那什麼祝家和周家沒什麼關聯。
“昨天你就是到他們三家那裏赴宴去了吧?那三家都是些什麼人?”
“皆為當地士紳毫族。”
“那你應該知道,廣平一開始沒打算讓這些士族大家的遷過去,出自何意你因該很清楚吧。”我有些不高興。
“子平知道。”
“既然知道,那你還說。”
“子平想請教侯爺,可有紙介能納火其中。”紙包不住火是常理,不過硬是要包也不難。不過世事要是都像用紙來包火那麼簡單就好了。
“當然不能,那你是指……”
“既然包不住,子平以為若是任由旁人隨意點火,倒不如由侯爺授意,這火該在何處,點或不點,即便要點當在何時。廣平雖然一直都很在意防備恒倉方麵細作混跡其中,就是為了防止於不便之時應不便之事。然平心而論,即便侯爺廣施恩義,也難保遷來的這些人中人人皆銘感大德。侯爺自問,我黃石、廣平能予之利,恒倉就拿不出來麼?‘倉廩實而知禮儀,衣食足而知榮辱’,侯爺所遷這十萬戶人大多未經教化,大多是以利驅之。是問恒倉裕州富甲天下,若是恒倉以百倍千倍重利誘之,侯爺以為這十萬戶中,沒有個十戶八戶的會心生異心?若事出突然,要徹查之,無異於撒網淘沙大海撈針。”子平這話雖然是在為他受賄開脫,也有些偏激,不過也頗有道理。他擅長的縱橫之術當真厲害,度人心意,分析得絲絲入扣,更難得的是他一點也不恃才傲物,話說到一半就打住,剩下的讓我自己來。若是在治世,他再有個好的出身,位列三公應該隻是時間問題。若在亂世,對我而言,隻能是心腹——要麼是心腹之人,要麼是心腹之患。幸虧他是為我所用。
“你的意思是,與其讓他們另外收買,我們毫無頭緒,胡亂猜疑,還不如我們放他些人進來,再加以監視。”
“子平正是此意。小心駛得萬年船,雖然梁家周家未必便看得上那些山野賤民,但也難保事急不會出此策。”這小子,先就把後路留下,話不說滿,滴水不漏。也罷,正好我現在窮得叮當響,正缺他那些錢。
“那三家連同家丁、門客、族人、家兵,總共有多少人?”
“各有千人左右,總共約在三千五百人。若是除去婦孺老人,大約還有兩千人。”這人也不少了,若是稍加訓練,在必要之時,這兩千人可是一支奇兵。若是隻有個幾百人也就罷了,這兩千人,似乎多了點。子平見我有些猶豫,又說道:“人是多了點,這點侯爺無須憂慮。若是將其分散,任由其修牆築堡,各自呼應,這兩千人尚可為禍。侯爺可將這三家安置在一處,再將那裏先行造好房宅居所,使其利攻不利守,令其不得遷居動土,再使人晝夜監視即可。況且我廣平乃是黃石囤糧所在,駐有雄兵。若是事有蹊蹺,為保萬全,侯爺可先下手為強。三家虛實盡知,我廣平軍馬又甚是精銳,休道隻有兩千人,即便有兩萬,也可一網成擒!況且那三家皆為富戶,必要之時,還可解廣平缺金少銀之急。”這也太狠了點,錢是收了人家的,話也說了,不過並沒一句好話,還叫我有點什麼風吹草動就先拿他們祭旗。從這些門客家丁的數量來看,這三家財勢不小。若是行賄,定然不會好意思隻拿這麼一箱珠寶。子平的膽子也越來越大了點,管他什麼錢都管收。
“無理而誅,似乎不義……”說這話連我都覺得虛偽,子平也聽出我明明就是同意了,就是要讓他說這話來背黑鍋。
“此事何難,到時死無對證,無論何種罪名皆可定之。亂世之中,兵威即是正理,況且他們並非我輩之人。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侯爺若是覺得不忍,子平願代侯爺行此不義之事。”
* * * * *
雖然很倉促,但子煥成婚那天排場還是弄得不小。不過來的人裏麵,多是一些士紳豪民。官府中人並不多,隻有黃石這一帶的,恒倉還給了周家幾分薄麵,專門派人過來道賀。那人來頭還不小,我也見過,就是上次過裕州所見那胖子,梁燁長子——梁玉。讓他老爹和弟弟放心派他出來的恐怕也有這種閑差了。那頭色豬不知道脾性有沒有改,應該和他的體重一樣,有增無減吧。他與梁璧不和,日後倒是我亂恒倉的一著好棋。不過那人我看了就討厭,寒暄兩句就不想再搭理他了,何他說話無異於對牛彈琴,但是又不能得罪。我把子平拉到一邊,給了他一個任務——和那胖子拉好關係。那胖子不是好色嘛,投其所好,就讓子平和他聊這個,再讓子平領他到秦樓楚館去實踐實踐那些房中術。無論如何,都要盡快和他混熟絡些。子煥和我的關係從來就沒好過,這次他倉促成婚大概就有不讓我獨美於前的意思。席間除了我向他敬酒一次,他略微淺嚐示意,其他時間根本沒拿正眼瞧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