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以為城南角上最好。南麵隻有山路相連，其中離南營又近，從東南、西南兩門兵士進出方便。”其實我反而覺得北角更合適。南麵利於調兵，同樣也利於三家為亂。不過既然說了讓他來決定，這種小事情我是不會幹涉的。畢竟城中他最為熟悉，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那就好。你先取一些錢出來準備一下，今晚我要和諸軍將士同飲為樂。現在時間尚早，你就下去操辦一下。”
“那侯爺是要在侯府宴客，還是在哪裏？”侯府？我哪來的侯府。不是說了一切以廣平城為先嗎。
“軍中將士同樂，當然是在營中了。況且我哪來的侯府？”我有些不悅道。
“侯爺還不知道吧，黃先生早就來信托我建造了。末將不敢有違侯爺命令，不敢擅用城建款項。侯府所用花費皆是黃先生帳中和他後來所派的錢。”臨走的時候都沒聽子平提起。我還以為那錢他不打算要了，或者是最近收的錢太多了，根本看不上那點。
“你領我去看看。”
難怪範文淵不願將那三家安在北角，原來我的侯府就在那裏。好個鎮南侯府，亭台樓閣，鱗次櫛比，大大小小數十間房。看來子平頗知我心意，喜歡講排場，隻是苦於現在寄人籬下，行事必須低調。三個月可成這麼大一座宅子，相當不錯，唯一的遺憾就是全是木製的，建得快，也容易毀掉，哪個一不小心走水就麻煩了。剛看到新宅子就想這些似乎有點不吉。這麼大間房，仆人不在少數，隻怕其中大多數都是給仆人住的。最讓我滿意的就是後堂分作的東西兩院，把子媛和婉秋隔得比較遠。她們兩人看上去相處不錯，不過子媛個性較為要強，若是朝夕相對，隻怕婉秋要時常讓著她，會受不少委屈。
這三個月以來，飲酒不在少數，但以今天最為暢快。今天我可以不必顧忌任何人的臉色和想法，隨意暢言。諸軍士近來忙於屯田築城，好久沒作如此暢飲了。我一向不在意什麼女子進營的說法，第一次把婉秋和子媛也帶到一群大老粗中間拋頭露麵。這一席，賓主盡歡，氣氛感染之下，連一向謹慎少言的馮軫也拋開了第一次見麵的顧慮，酒後狂歌起來。雖然文士氣較重，也難得他豪放一次。唯一的遺憾就是缺了鍾鼓禮樂之聲。我借著酒興起身舉杯說道：
“今日諸公與我同慶，恨無禮樂，我當舞劍狂歌，公等和之，以幫酒興！”然後對婉秋和子媛說道：“婉秋彈琴，子媛擊鼓，為我助興。”
婉秋點頭道好，吩咐取琴來。子媛低聲說道：“相公，我不會。”我知道你不會，不然就讓你也彈琴了。
“不妨，你隻按進兵鼓點即可。”將門世家，這個總不會不知道吧。
第二天一早醒來，前天晚上唱什麼都不知道了，就看見婉秋早就起身了，在案上寫什麼。我輕輕走過去，從後抱住她，說道：
“在些什麼呢？給為夫看看。”
那紙上寫道：
*丈夫氣力全，一個擬當千。
猛氣衝心出，視死亦如眠。
彎弓不離手，恒日在陣前。
譬如鶻打雁，左右悉皆穿。
排備白旗舞，先自有由來。
合如花焰秀，散若電光開。
喊聲天地裂，騰踏山嶽摧。
劍器呈多少，渾脫向前來。
“哦，想不到娘子竟有如此氣魄。女兒家也能做出如此如此激揚之詞！”這詞看上去怎麼那麼眼熟，莫非是另有人所作，我看過忘記了。
“夫君當真記不起來這是何人所作？”
“莫非不是娘子所作？”
婉秋嘻嘻笑道：“看來夫君昨晚當真醉得厲害，連自己唱的都忘記了。”這是我昨晚唱的！難怪看起來這麼眼熟。“夫君豪氣，此歌就連馮軫聽了也讚不絕口。隻是昨晚也算我們在廣平的婚宴，夫君唱些什麼視死亦如眠之詞，似乎不吉。”
我拍了拍頭，笑道：“軍中飲宴向來如此，一時間情景所感，衝口而出，還未細想。既然娘子覺得不吉，撕掉忘卻便是。”說著我就要將那紙拿來撕掉。婉秋拉住我手，說道：
“夫君又是何必呢？佳文已成，何苦棄之。雖然不宜作為婚宴助興，但此歌慷慨激昂，豪情萬千，昨晚夫君唱時，同聲相和的軍士不在少數。依臣妾看來，夫君此歌作軍歌似乎不錯。”
“那好，就依娘子所言，我這就吩咐下去，將此歌作我廣平軍歌。”說著我就要拿那紙出去。
“看你急得。”婉秋笑道：“白旗在軍中乃是降意，也有不妥，普通軍士未必能理解全意。軍歌所取僅是激勵之意，臣妾以為隻需其中激昂之詞便可。夫君你看去掉‘排備白旗舞’和‘合如花焰秀’兩句如何？”
我輕輕低吟了一邊，雖然對仗工整上感覺差了些，但就軍歌而言，激揚之情更勝從前。一陣晨風吹過，婉秋的幾根秀發拂麵而過，帶來一陣體香，軟玉溫香抱滿懷。我把詞放下，輕輕吻著婉秋的耳邊。
“怎麼……怎麼又不……”婉秋紅著臉問道，話沒說完，就被我用嘴封住了。
我抱起婉秋往榻上走去，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天色尚早，不急一時，我還想睡。”我開始想起子平那卷*裏的畫麵了。
*“丈夫氣力全”一詞出自《敦煌曲子詞-劍器詞》其中第二和第三。全詞為：第一皇帝持刀強。一一上秦王。聞賊勇勇勇。擬欲向前湯。心手三五個。萬人誰敢當。從家緣業重。終日事三郎。
第二丈夫氣力全。一個擬當千。猛氣衝心出。視死亦如眠。彎弓不離手。恒日在陣前。譬如鶻打雁。左右悉皆穿。
（其中“彎弓”也作“率率”，個人以為前者壓韻一些）
第三排備白旗舞。先自有由來。合如花焰秀。散若電光開。喊聲天地裂。騰踏山嶽摧。劍器呈多少。渾脫向前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