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然,無語,再飲,不過這次換作了婉秋遞來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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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沒喝多久我便醉倒了,婉秋也醉了。後來是蔣琪去報的子媛來把我們扶回了房。這天剛一醒來,我便帶人去了師父那裏。我知道現在的形勢已經超過當初的預計,隻怕這個時候,名義上掌握黃石兵權的子煥已經不能作主了,一切還是要師父來定奪。我去求師父助我興兵北伐,即便不能助我,借兵也行。我要報仇。
不過我還是去晚了,師父的身體不好也早就強撐這起來,一大早就召集早已守侯多時的黃石諸郡官員商議停當。攘外還是安內,一遇外敵入侵大事最難把握的兩件,現在早就已經有了定論——此時若與梁家再糾纏不休,再作內耗,修羅兵一旦揮兵南下,大虞土地,隻怕都成了修羅的。師父與黃石眾官員議定,此時一切以舉國安定為首,黃石與恒倉不得擅自興兵,一切等擊退修羅,收複東北再作打算。
擊退修羅收複東北,談何容易。黃石與東北有恒倉相隔,若是真要那麼做了,那豈不是把一切主動都交到了恒倉梁家手裏。萬一他梁家要先收黃石再複東北,攻我一個措手不及呢?修羅再強,地不過彈丸,兵不過三十萬,即便有東北,照我看那裏十年也難複元氣,隻能拉長戰線而已,終究也隻是個芥癬之患。師父老了,師父當真是老了。不容我多說,師父勸慰了我幾句隻後,看情形便要送客。大哥一死,這下連我也成客了。想來師父對我,多半是因為大哥的緣故吧,一想到這裏,我萬念俱灰。好罷,你要以攘外為先,你要以梁家為先,那就怪不得我了。我這就回廣平,積糧囤兵,侍機北伐。這種時候,靠得住的隻有自己了。不用他送,我自己這就走。
剛打算告辭,就有人來通報,有一隊人馬,百人左右,衣衫襤褸,打都衛軍旗號,要入城見師父。城門都尉見他們攜有兵刃,數量不少。而據報都衛軍已在東北全部戰死,恐防有詐,要他們卸下兵刃再入城。那支軍隊卻不同意,在城門與守軍兵刃相向,相持不下,現已閉了城門關在門外。特來報告師父,是抓是殺。
都衛軍還有人!不知道是何人率領,大哥在鯉魚港大戰之時他們上哪裏去了?我還沒說話,師父說道:“正兒,都衛軍中將領皆出自你兄之手,其中多半你都認識,你替為師去走一遭罷。若真是都衛軍殘部,就領那將領來見我。若然不是,盡數殺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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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上得城樓,就看見上麵密密麻麻站了好幾百人,估計是後來有人帶兵到了吧,也不知是哪路人馬,未得師父將令就敢擅調幾百人來這裏。正往城樓上趕,聽見有人在大聲說道:“都衛軍早已隨張信在東北盡數陣亡,城下所站,必定是修羅細作,還不與我放箭。”沒聽過這聲音,哪來的混帳東西,竟敢直呼我大哥名諱,聽口氣還頗為不敬。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東西如此大膽,待我上去一劍劈了那狗東西。
我正下馬往城樓上趕,就聽見有人說道:“此事萬萬不可,城下諸軍究竟是都衛軍殘部還是修羅細作尚未知曉,將軍萬不可放箭。”憨直渾厚,除了那不放我入城的孟忠還能有誰。
“你一個小小的巡城都尉也敢攔我!都衛軍死戰東北,未聞有一人得脫。即便那是都衛殘部,若非貪生逃兵,那便是通敵賣國之徒。何況若不是都衛殘部,而是修羅細作,你能擔待?張信無謀,死不足惜,奈何東北淪陷。你想黃石也……啊!”這混蛋還敢辱及大哥!不過後一聲“啊”來得太快了,他話還沒說完,不知是誰將他打斷。那孟忠雖然忠直,未必有這份膽量。正一邊跑一邊思量,就看見一支箭衝天飛去,跟著一根盔纓落了下來。“好箭!”我心裏讚道,敢箭射守軍,看來城下軍馬多半不會是細作,那便是真的都衛軍了,不知他們是怎麼脫難的。白玉文書上對東北戰局隻說戰敗,其餘隻字未提,不知道這些人可知曉。
“兀那鳥人,莫以為你在城上我便殺不得你。你敢再辱及我家上將軍,下次射的就不是盔纓!”這聲音除了楊大哥還能是誰。一邊驚喜,一邊又有點失望,難道他真如那鳥人所說,作了逃兵?
“還不給我放箭!都看見了,若非修羅細作,怎敢射殺本將!”以楊大哥箭術,若真要殺你,沒射得死才是怪事。這話也說反了吧,若是修羅細作,他怎敢射你。
“將軍不可!”箭射盔纓就在眼前,孟忠不容再多辯。他不敢,我可不一樣,我大喊道:“都給我住手!”三步並作兩步跑了上去。
城上人站了兩邊,靠牆內的應該是孟忠的兵,靠牆外的應該就是那人帶來的了,正準備搭箭,聽見有人喊住手,略有遲疑。那人一見有人來了,轉身過去喊道:“還不與我放……”沒等他說完,我已經把劍架在他脖子上了,緩緩說道:“你多說一個字試試。”
他旁邊還站了幾個人,一見他被我製住,紛紛拔劍相向。孟忠官卑職微,此時還不敢妄言,蔣琪許遠可不管那人是誰,已經帶著隨人和那些人對上了。兩方在城上拔劍相向,一觸即發。
“我在此誅殺修羅細作,何人如此膽大妄為,竟敢刀兵相向,來人,與我拿下!”那人還真有幾分硬氣。不過他這話一出,那些張弓搭箭的軍士紛紛調轉箭頭指向了我們。他們可是有好幾百人,我們就這麼十來個,即便連上孟忠的才一百來號,真動起手來討不了好。何況孟忠究竟是幫我還是幫他還很難說,多半是站在中間,兩邊不得罪,反正他隻忠心黃石就對了,管我們誰打誰,誰殺誰。我就不信他真這麼不怕死,正打算手上用力,先下他個膀子,看他是真的不怕死還是沒見血在那裏充硬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