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節(下)(2 / 3)

冰涼的感覺包裹著諾丹的整個身體,他的大腦卻在無聲地喊叫著:太完美了!還有比讓獵物主動跳下去的陷阱更好的陷阱嗎?從諾丹。佩拉帝過去所做的種種事情來看,冰其斯院長幾乎可以肯定諾丹。佩拉帝這個人絕不會拋下這麼一群年輕人一個人在大戰混亂之際逃跑!當然,這完全是從獵物情感與道德上得出的揣測,另一方麵,更實際的一方麵——在這麼多人的監視之下,諾丹就別想逃跑!

最好的陷阱就是當人明知那是一個陷阱卻也得跳下去。

“那麼,院長您不負責這些防務嗎?您看,我對這裏完全不熟悉……”

冰其斯用急切的話語打斷了諾丹的話——他的神色中帶著興奮:“啊,這個你不用擔心,因為你的行動與軍隊密切相關,所以你必須和軍部的人合作——威廉。波頓將軍會是一個很好的解說和合作者!聽說你和波頓將軍關係還不錯?雖然一開始有一些小小的誤會?”

好吧——諾丹聽完這話開始直接抱怨起命運來,但冰其斯似乎從諾丹驚愕的表情中提煉出了“是的,我們關係還不錯。”的成分,於是便接著說了下去:“說起威廉。波頓……真是個能幹的年輕人!剛把這個混亂的城市接手過來不久,就用雷厲風行的手腕治理得井井有條!可能和他的家世有關吧!據說他來自塔科一個古老的家族,這個家族一直默默地守護著塔科的邊境森林長達幾百之久!也隻有具有如此久遠曆史的家族才能培養出這樣的人物啊……”

的確,暗影軍團的曆史幾乎和米諾斯皇族的曆史一樣漫長——諾丹的眼睛看著腳下光滑的青石地麵,腦子裏如此念叨著。冰其斯令亞爾斯。梅裏奇回到他的同學們所組成的隊伍中去,而他和諾丹則隨著一條走廊離開了這片開闊的空間。

“這樣,接下來我領你看看這地下堡壘的魔法防禦係統——通過幾百年的鑽研,我們終於弄清了一部分的魔法係統,這些魔法陣相互錯雜,十分複雜而且古老……”

“有地圖或說明一類的東西麼?”

“……曾經有,不過在兩百年前的戰亂中丟失了,要知道,因為這個地下城和其它原因,塔科一直不平安,而後的兩百年中,了解這地下城的魔法係統的魔法師也漸漸逝去,到了我這兒,很慚愧,我隻從前輩導師那知道很少的一部分了……”

“兩百年……在這期間就沒有人想著再將地圖繪製出來麼?”

冰其斯院長皺了皺眉:“倒是有這樣的傳說——地下城的地圖並沒有在戰火中丟失,而是在一次戰役中落入了敵手,對方對此加以利用,對當時的塔科造成了巨大的危害……也許王都曾在那時淪陷……但後來地圖又重新回到塔科軍隊手中,為免這種情形再次發生,當時的將軍就將地圖燒毀了,雖然後來後悔了,但對著已成灰燼的地圖也無可奈何了,從那以後也許是出於同樣的擔憂,新的地圖一直未允繪製。”

“也許有人在暗地裏繪製地圖——那些作戰的士兵或將領們,就像異教徒們暗地裏傳抄教義一樣。”

“你也這樣說了——像異教徒一樣。”冰其斯微笑著:“如果這地下城沒有那麼大軍事價值,也許今日的魔法界就不會如此停滯不前了。”

諾丹微皺著眉低下頭,他的腦袋裏轉著一個個相互纏繞著的,無法解開的環,轉過一個彎,兩人進入了一個光線稍暗的走廊,每隔很長的一段距離才出現一團漂浮的魔法光球,那光線勉強地前後相接,人就在這樣的漸暗漸亮的空間中一步步探入,直到又拐過一個彎後,才在新出現的走廊的盡頭看見一團固定於牆上的光團,在昏暗的光線下,兩個人的身影被長長地拉在青石鋪就的堅實地麵上。遠遠地,諾丹認出了其中一個人,同樣的,冰其斯院長也認了出來。

其實認不出來倒是一件難事——無論是那人身上披著的長及垂地的紫藍色鬥篷還是那身顏色更為沉穩卻倍顯高貴氣質的軍禮服,都足以讓人無法忽視,而被那身行頭包裹著的人本身就更令人讚歎——昏暗的燈光下,一切事物盡被黑暗的麵紗籠罩,唯獨那頭銀發越發醒目,仿佛那銀發本身就是光源之一。

無論置於光明抑或黑暗中,他都能散發出不可忽視的高貴的光芒——這句話根本就是用來形容這樣一個人的。所以在如此動亂的時節,王都的民眾們也會禁不住將幾個風雲擺在一起評論一番,而這比較的最終則由遊吟詩人們收集了起來,但這是一個與當前即將發生的事情毫無關聯的小插曲。

即使如諾丹這般打心底裏地不樂意也不得不接受冰其斯院長那“隻有幾百年貴族的教養才得以出其一人”的說法。的確,除了性格以其由此衍生的行動令人皺眉之外,威廉。波頓堪稱完美。在波頓將軍“意外”地扭頭發現諾丹兩人向他走來時,他臉上露出了令諾丹驚歎的“真誠”笑容,在幾句簡潔而又態度適宜的寒暄過後,仿佛是命運的驅使——諾丹心中不快地認定這就是命運,否則再也沒有別的解釋了——冰其斯院長突然渾身微微一振,既而迅速地從衣袖中抖出一個魔法砂漏,在焦急地說了幾句“我就把諾丹。佩拉帝交給你了,波頓總兵!”、“魔法陣出了點問題,我得趕過去看看!”之類的話便提著長袍跑開了。

兩人看著冰其斯院長的身影逐漸消失於視野之外後,才完結了這個“看”的動作,迅速轉身朝著走廊的深處走去,直到諾丹跟著身旁的這位總兵大人來到一處布滿魔法陣的寬敞空間後,才停下腳步。

諾丹一聲不吭地坐到這間明顯是休息室的房間中的軟椅上後,布下了隔音屏障,而後看著對麵一同坐下的威廉。波頓,突然感到目前的情況就算兩人站在城中廣場說話也和現在沒什麼不同。

“你身邊那兩個人呢?”威廉。波頓直接問道。

“我應該回答你的這個問題嗎?”

威廉頓了頓,既而似乎帶著一絲怨氣地回道:“對啊,這不是我職責範圍內的事,那這樣看起來,我與你再沒有合作的意義了,那麼好,解除血契吧!”

諾丹其實已經有點忘了“血契”的事,但他馬上反應過來:“那不行,如果我解開了你身上的血契,你轉身把我賣了怎麼辦?”

“這怎麼可能呢?我實在想不出來你還有什麼利用價值。比如告訴人們你其實根本解不出那個情報密碼?”

諾丹沒有答話,因為他感到兩人間的談話又一次進入了無意義地互損的漩渦中,這樣下去對雙方無益。停了一會兒後,他才說話:“既然我加入這個陣營,那麼還請勞煩波頓先生給我說說這地下城的一切,關於這場戰爭……”

“那是自然,前提是先把血契給解開。”看來某“幾百年貴族的後代”是不想放掉這個話題了。

諾丹的鼻子呼出一口氣:“圖亞安仍舊在這座城內,他們唯一成事的方法就是舉兵攻打皇宮,但他們必須等待從四麵八方及其領地上調來的軍隊,在行軍過程中必會與幾乎同一時間從各處調來的保皇派軍隊作遭遇戰,為了保存實力,那麼圖亞安的軍隊就務求速度和隱密,一旦被保皇派的人察覺,就有傾覆的危險。這是圖亞安必須麵對的第一個難點”他頓了一下,習慣性開始環視周圍,卻沮喪地發現桌上並沒有放置酒水:“第二,即使是率先趕到了王都城,也必須與城守——也就波頓先生您作戰,除非踩過您的屍體,否則沒有其它方法可以進城,一旦圖亞安的軍隊突破了這兩道難關,這塔科就歸圖亞安所有了。從皇族方麵來說,也有行軍速度和隱密的難點需要克服,其中,我可以猜測暗影軍團及圖亞安暗處的部隊會做怎樣的工作。目前,雙方都在等待一個機會,圖亞安在等待起事的借口,米諾斯也不會被動地等待,恐怕也在等待一個提前撲滅的機會吧!”

“無論最後哪方勝利,我都將會是一個供品或是貨幣的另一種體現方式——以換取戰後實力大減時聖廷的支持,為了維持穩定的精神統治,聖廷也不會隨意撕毀協議。”諾丹將身體前傾,兩手的胳膊肘支撐在雙腿上,十指交叉,他抬頭看向翹著腿仰坐在軟椅上的威廉:“目前,這是最合符目前情況分析,但是這並非最正確的分析,因為它不能解釋所有發生的事。我不想繞圈子了,我們之前繞的圈子太多了——暗影軍團的總長一定向你允諾了你最希望的事,而且也向你保證了這暗中的戰爭計劃以打消你的疑慮,所以我判定目前的形勢從表麵上來看雖然似乎是圖亞安占上風,但實際上卻是保皇派占優……”

“所以你才在決鬥中使出那樣的招術?”

“所以我才在決鬥中作出那樣的決定。”諾丹把對方話裏的一個詞按照自己的意思糾正了一下,不過這樣一來聽起來很像辯解:“以前我也想過,也許暗影軍團總長向你允諾正是心虛的表現,我也很想就軍隊調動的情況進行分析,但我得不到有關資料。”諾丹把手一攤:“這不是作史料考證,有大堆的記錄和數據來證實你的想法,這是現實,現實就是……當事情發生後,你才能將以往許多細微的預兆連成一根導致事情發生的線。”

“你不是占星師嗎?”威廉的語調中帶了些嘲諷的味道。

諾丹微微眯了眯眼,顯得對這句話有些尷尬,但是威廉並不想放過他:“用你的預感,占卜未來!”

“這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工作……”

“還是說你其實就是一個靠著一點小聰明四處招搖撞騙的人?那你還是快點把‘占星師’這層皮脫下來,否則我這就可以直接把你送上火刑架!”

諾丹深吸一口氣:“星盤告訴我,將會有很大的變化出現,但這樣說來又和我的推斷不符——總之,我現在不知如何是好,但是我的預感告訴我,”他的唇邊拉出一道弧:“隻要我實實在在地加入這場戰爭我就會得到一些至關重要的信息。”

威廉對此不置可否,諾丹笑了一下接著道:“波頓將軍,您難道不想知道您的未來是怎樣的嗎?”

“本將當然想知道,但並沒希望能從你這裏得知,因為你除了告訴我一個放在誰身上都合適的答案之外什麼都不會有。”

“那真是可惜!”諾丹攤開雙手:“那麼我們就轉入正題,總兵先生,請告訴我地下城大概的軍力布置,這樣便於我布防。”

“是方便你逃跑吧?”威廉輕笑著:“不過,這的確是我的職責,知道嗎?這個地下城有上萬軍士和近千的魔法師駐守——就算圖亞安的人進來了,也很難出去。而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把你領進這間房嗎?”

諾丹一愣:“為什麼?”

威廉的臉上立刻露出了一個讓諾丹感到大事不妙的笑容:

“從現在開始,這間房由你使用,也就是說——從現在直到戰爭結束,你都不用再回你那幢鬼屋了。需要什麼,你就告訴我。”

整整有十秒的時間,諾丹都保持著同一個動作——瞪著對麵的銀發男人看,仿佛這樣做就能讓對方收回剛才的話一般。

終於,在他接受了這個消息後,他開始搶救自己還能夠搶救的東西:“那麼,我可以見來探視我的人麼?”

威廉搖了搖頭。

“……為什麼?難道還怕我跑了或者和圖亞安串通?”

“保證你的安全,以及專心地工作。”威廉露出得意的微笑起身,在諾丹可以殺人的眼光中走出了房間。諾丹氣憤地轉頭四顧:很好,連床、衣櫃、書桌什麼的都已經準備好了,為什麼自己在進入這間房時就沒注意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