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小巧別致的小窗,兩扇窗門嵌著彩色的花玻璃。
金紅色的朝陽照在彩色玻璃上,折射出耀眼斑爛的光芒。
窗小緊緊地關閉著,好像深鎖著一個謎。
“嗬,小窗,臨街的小窗……”
他站在對麵街,輕輕地低喚著。
三年,整整三年了!這座小巧的窗,給了他多大的幸福和希望。可是,再過不久,不,從昨夜開始,這座小窗竟成了一座平庸的窗,沒有魃力,也沒有生命。
一輛灑水車慢慢地駛過來。他迅速蹲下去,從手提袋中掏出照像機來,調好光圍,灑水車一過,“哢嚓”,閃著金光的小窗攝進了“富士”彩色膠卷中。
他站起來,又深深注視了一眼小窗,身子抖了一下,象抖落一身留戀和惆悵,然後迎著朝陽健步走去。
街道中不知誰家的窗口飄出既非歡樂,又非憂傷的音樂,這是一種安祥低沉的旋律。
他站住了,感到驚訝:這種旋律竟會與他此時的心緒發生共鳴!
一輛紅豔豔的“飛鳳”風一樣地從他身邊馳過,少女的皮鞋尖擦拂著他手中的照像機。
他急忙提起照像機,忽又想起了照像機裏的那座小窗來,想起了她,也想起了昨夜發生的事來——天上隻有幾顆星星閃爍著,又是一個朦朧的夜。他順著湖邊的小路,一步步悄然地走著,幾分傷感和惘悵襲上心頭。
上午,她來了個電話,約他晚上到“老地方”等她。
去不去呢?
他讀過張潔的《愛,是不能忘記的》。但,半年前,他決定忘記這種愛。但忘得了嗎?假如能忘得幹淨,那世上還有什麼叫刻骨銘心的吆?
半年來,她曾二次給他打電話,要與他約會,他都拒絕了。
這一次他終於來了。因為他捺不住思念的煎熬。今晚,他要舒舒暢暢地和她長談,燙平半年來焦灼的情緒。
昏暗的路燈下,她孑然佇立在木棉樹下,穿著黑色的皮大衣,一雙晶亮亮的眼睛在寒風中一閃一閃。
“來了多久?”他走近前問。
沒有回答,隻是深深地注視著他的眼睛。這灼熱的眼光,使他想起了溫情的往事。
他的心弦被彈動了。這眼光就是愛!他心中潛伏著的鍾情,又被召喚出來了。
兩人默默地轉過湖邊路,來到了山旁的竹林中,微風拂動,竹梢上飄下了絲絲露水,四周靜寂。
他想說:“不是說分手了嗎?怎麼又……”可是,他沒有說出來,隻是默默地注視著她。
她那白皙溫柔的臉脖,在朦朧的夜光裏,顯得更嫵媚動人。他抑製著自己,仍一動也不動,等待著她的聲音。
“你還沒有女朋友?”她終於開口了。
明知故問!他沒有回答。
她那石膏像般的臉孔平靜而莊嚴:“這兩天,我特別想你,心總是怦怦直跳。我祈望著你能真正理解我。”他凝視著她,心緒有點不寧了。愛,總是需要和理解作伴的,有愛而沒有理解,就會孕育出恨的禍根來。半年來,他對她的思念,隻有天才知道。
有很多人好心地告訴他:“她和一男人在逛公園。”“她和一男人一起拜訪親友。”“她留一男人在家吃飯。”“她與男人……”
他相信了,但沒有恨。因為他理解她。她是個典型的孝女,她為了嚴厲的父親,也為了臥床垂危的母親。
那男人是誰?他不願想得更多,不願損傷心中美麗的女神。他堅信,不論如何,她最後一定會屬於他。
現在,她憂鬱的目的又閃了一下:“你還愛我嗎?”“愛!”他堅定地回答,又陷入了沉思。
“我有件極要緊的事,今夜一定要告訴你。”“……”他不安地看著她。
一對情侶擦身而過。她望著相偎的背影,忽然囁嚅地說:“你不再擁抱親吻我一下麼?好哥哥!”他心旌飄蕩了,一下粑她緊緊地摟進懷裏,四片富有彈性的嘴唇合在一起了。忽然,他的臉額感受到了濕漉漉,他微微偏頭,舌尖一觸:“怎麼,哭啦?”無聲的抖顫。
他疑惑地看著她:“把一切都告訴我!”“再等一會吧。”她把頭埋在他的懷中。
兩人互相依靠著,順著碎石小道,來到兩株大榕樹下,樹幹凹凹凸凸,一派蒼老恣態,在樹洞中,忽又有幾株榕芽抽椏出來,在朦朧中,頓生生機。
已往,他倆就在這顆老榕樹的蔭護下,絮絮私語地渡過好多個歡愉的夜晚。
可是,她忽探起頭來,含情脈脈地說:“我們回去吧?”“回哪?!”
“到我家去,到我們的小窗內去。”“就在這裏吧,多幽靜啊。”
“不!到我家去。”她突然很固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