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麵家彥虹的組麵《人·太陽·青春》在市美展中得了大獎。
這是一組表現青年女性裸體美的題材。組麵以現代派表現技術,滲透稍微變形誇張的藝術手法,淋漓盡致地通過女性優美的體形,閃射出-種神韻的美,溫柔的美,感性的美和那非凡的氣質美。
有記者問彥虹:“你為什麼選取了這樣的題材?”她回答:“我熱愛青春這個主題,從學生時代起,從中學、大學時我就一直孕育著創作這個題材了。我們需要美,我們需要青春,更需要朝氣!”
彥虹,真是太興奮了。在這美展頒獎宴會中,她身上紫紅色連衣裙,嫵媚奪目,風情洋溢。她對周圍的記者、評委、畫家都又親熱又友好,對每個問題都回答得又坦率又誠懇。
你們問我這組畫總的藝術思想追求?我就是以年輕的心麵青春的美!作為一個美術工作者,一生都應用青春的熱情!
人生還有比年輕更美的嗎?年輕就是美,青春就是力量。
年輕的生命和美麗的裸女呢,她溢透出來的美妙精神魅力將會是永恒的。
彥虹不再說了。她最清楚白己為什麼要選取這個題材,選材的智慧是思想的智慧,也是行動的智慧。
老同學筱雯打來電話,約彥虹去見一位北京來的青年美術評論家,叫李雲。
彥虹看過李雲的美術評論文章和油畫,此君確是一個嶄露頭角的人物。但,見見此人,有什麼意義?
“別錯過機會。李雲是我丈夫的朋友,他最近在為一家美術出版社組一冊新人新作專輯啊!畫冊精印,還要配作者小介。阿虹,機不可失呀。”筱雯在電話裏一再熱情地煽動著。
彥虹心裏一動,機會,真是人生處處有機會。但,彥虹哪,你不是黃毛丫頭,凡事迫不及待,隻要表現了白己沒有斤兩。要顯示自己的價值,隻能用從容的風度。想定,便說:“好吧,等我找個時間會會他,見個麵也可以,不一定非要拉上麵冊的事。時間,你約定好再告訴我吧。”“那就今天晚上見麵吧,李雲在我家吃晚飯。”“如果有空,我一定去。”彥虹放下了話筒。
吃過晚飯後,彥虹開始打扮自己了。
她知道男人們,特別是藝術國內的年輕男人們,一般都不喜歡濃妝,總講究著什麼“隨意美”,什麼“淡素美”。她聽過上海一位散文家當麵稱讚她有“絢爛已極,歸於平淡”的意境風度。彥虹清楚.這散文家的話,不止是對她這個二十八歲年齡女性的捧場,更重要的是對她的氣質風度而評價。
那天,她穿著白色連衣裙,腰肢顯得更為柔軟,得體適度的微笑和充滿理解的溫存目光,那散文家不得不發出讚美。
做人的智慧真是有千萬條。
今夜,彥虹要開始使用更高一籌的智慧,來通向成名的道路。要知道,北京的評論文章,甚至選人全國性新人新作專輯,對於彥虹這個特區文化的美術幹部的前途來說,將具有多麼巨大的影響哪!
她開始細心上妝,用若有若無的色淡淡上妝,輕輕施上隻能感覺才出來的唇膏,渾身嫋娜飄出要用力才吸出來的香氣。在鏡中,她發現自己還很美:不濃不淡的彎眉,溫和有神的大眼睛,溫潤的唇,純粹的現代派女人。白己不光美麗,而且聰明,更重要的是年輕,充滿青春魅力,智慧的魅力,這恐怕才是自己所最值得驕傲的。
打扮完了,一看時間,才七時十分。
太早了,要耐得住氣。這個李雲,不知是什麼樣的氣質?
這幾年,全國各地的畫家都常跑來特區逛逛,有好幾位都是久聞其名而總想結識無緣的,到真的認識了,總是相貌和印象中相差甚遠。原來從麵中以為是個偉岸深沉的男子,其實拘拘束束像個小公務員,幾個較有風度的,但仍是左右在社會的平均水平裏。有幾個女畫家,五官卻實在令人不敢恭維,但她們的作品,卻美得讓男人崇拜無比,甚至以為麵中的美女鮮花就是她們的化身。生活真是可愛得讓人發笑。和內地的作家、畫家交往.彥虹真可謂左右逢源矣。因為,麵家中絕大多數是男性,對異性都很感興趣。在舞會中,大家都爭著邀她,一張張臉都獻著殷勤。她的裙子一旋轉起來,都會把他們轉得服服貼貼的。對於李雲,彥虹充滿著白信,要實現她的願望,不會太難的。
彥虹選了一條紅裙子和一件白襯衣。一穿上,衣櫥大鏡上出現了一個學生時代的彥虹!活潑,純真,調皮!
這條裙子的料子高級得不能再高級了,是市宣傳部一位年輕的副部長從香港帶來給她的,白襯衣是寬鬆式的,真有風流瀟灑,飄飄兮袂舉之感。穿著要適當,人要講究策略,辦事要掌握分寸,恰到好處就是最上的策略。
彥虹邊低頭打量白己,頭腦中邊思索著下一步的策略。
一進門,筱雯便喊起來:“咳,你這個彥虹哪,真是好大的架子!你白己看看,現在都幾點啦?”彥虹微笑著,稍有些靦腆:“畫院徐教授有先約,要我到他家裏看看二幅周思聰的人物原作,來晚了,請原諒。”周轉聰是北京著名的人物女麵家,李雲不能不有點觸動的。彥虹這樣想。
筱雯的丈夫、年輕的作曲家阿濤連忙起身介紹:“這位是我市麵壇新星彥虹小姐,現代派的,麵風超脫,她的麵簡直是棒極啦!彥虹,這位是北京來的李雲,江蘇、四川的三位女麵壇新秀,就是這位伯樂相出來的,哈哈。”李雲,高個子,稍瘦,眉毛很濃,鬢角有氣勢地往外排起,筆直的鼻梁,發亮的眼睛,英氣勃發。
彥虹呆了。她驚異李雲的英俊和年輕,心裏隱隱湧起了一種微微的欲望,一種說不清的欲望。
李雲也站起來,直望著她,這眼光使她的心抖了一下。
阿遊端來檸檬茶,四人邊喝邊談了起來。彥虹靜靜地聽著,半個鍾頭,她隻簡單地說了幾句:“我麵了十二年,在美院時隻顧打基礎,這幾年才摸到了創作的路,對還是不對,水平怎麼樣,都有待於外界的評判。”李雲注視著她:瓜子臉,很美麗,身材很豐滿,很勻稱,又很嫻靜,目光很純潔。李雲問:“你的麵得了獎,得獎後,你有什麼感覺?”
什麼感覺?真是個有意思的問題。彥虹又微微笑了:“我的作品得獎,真有點意外。我很理解我的位置,百花園,我的麵隻是一朵初開的小花,評委們選擇它,是出於對新人的愛護扶持。”
彥虹說得很誠懇。她潔白的襯衣內裏那豐滿而溫柔的胸脯,也洋溢著閃光的微笑,白皙而光澤的脖頸也熠熠生輝。
真誠的回答,彥虹認為也是一種智慧。
果然,李雲攤牌了:“當今的文壇,是陰盛陽衰,而畫壇呢,卻是陰衰陽盛。出色的女畫家,就是那麼幾個人,我們評論家、編輯,就是要發現那些藏在土裏的女明珠。彥虹,我覺得你很實際,沒有什麼好高騖遠的幻想,對吧?但我認為,你很有才華,你的生活要大膽些,思想要開放些,不要太拘泥,太嚴謹,要勇敢些,白信些,這些氣質品格,白然也會影響你的麵風,懂嗎?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嗎?”彥虹微微地笑著,聽著,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她感覺到李雲時時射來的目光,夾著一種渴望理解的目光,一種尋找知音的目光。她內心暗暗地笑了。這樣的目光,她碰得太多了,太俗了。
幾年前,她吃過了這種哏光的虧,也得到過這種眼光的福……
那時,彥虹麵臨著畢業分配。是回到白己那偏僻的山區縣城,還是留在學院的所在地武漢市?這恐怕是命運的轉折點。彥虹四處托人奔走,為扭轉前途而不倦努力。終於,一個很有權威的人約她談話,說是要當麵了解她的誌向,願意幫助她實現她的理想。
那是一個夏天的下午,她懷著美好的憧憬,哼著歌兒,輕輕盈盈地來到了權威者的家中,走過花圃,穿過長廊,進入了雅致的小客廳裏。這是一個多麼謐靜舒適的小客廳嗬,金貂絨長沙發上坐著那個主宰著畢業分配大權的中年人。他架著金邊眼鏡,慈祥厚道。他為彥虹端冷飲料,二人邊喝邊談。彥虹感動了,一個勁兒將自己的情緒、思想、專業水平向他傾訴。
那中年人認真地聽著,不斷地改換著坐的姿勢,緩緩俯身過來,用渴望理解的眼光射向她,輕聲地問她需要分配到哪裏,漸漸地盯著她的身段、胸脯,盯著她裙下露出的雪白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