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誌上有載,瓊曆二十九年臘月,自元縣天災地動,鶴歸山垮塌衝沒山下三處村莊,幸而死傷無幾。
舒笙等人站在遠處,地麵顛動站立不穩,木青扶著他,水牧扶著王伯,牛馬皆驚的四處亂竄,他們幾人站的地方地處開闊,周圍沒有危險高地。
幾人遠遠看著煙塵彌漫的鶴歸山,震耳欲聾的山崩之聲傳來,便一起齊齊白了臉色。
水牧擔心的跳腳:“木青你在這裏照顧他們,我去看看。”
木青也擔心,自然點頭。
舒笙渾身發軟的站在地上,一手扶著牛車邊緣,指甲死死的扣住車轅。
結束了嗎……
木青也看的心驚膽戰,山的周圍全是煙塵,一半的山體垮塌了,整個鶴鳴觀都被埋在了土裏。
“先生。”木青轉頭看舒笙,道:“當年之事……。”
舒笙道:“當年之事重演了,甚至是我爹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木青疑惑:“若當真的是這樣的話,為何不是虛影反而能夠接觸?”
舒笙搖搖頭,對於這種奇怪的異術,他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
過了許久,遠處才出現幾人的身影。
尹行在舒青笠自己跳下去的時候一急,氣沒提穩,差點兒掉下去,好在木辰及時拉他一把,兩人避開亂石先下了山。
這山崩塌了,整個道觀均被埋在了土裏。
待到地動停止,單桑山石泥土不再下滑,尹行和木辰兩人抬頭望去,就見麵前一片泥濘,泥土與草木交錯,草木之間更是盤根錯節的纏繞著。
哪裏還有原本那點兒漂亮的影子。
尹行僵立在原地,手腳發冷,還是沒能救回舒青笠,難道說,真的是天道不可逆?
木辰已經沉默的過去,用手裏的佩劍開始挖土。
“王爺!”水牧跑過來,就看見一片狼藉,尹行站在新鮮濕軟的泥土裏出著神,身上臉上全是土,就像是剛從土裏鑽出來的一樣。
尹行沒回答他,跟著過去幫著木辰挖土。
他答應過舒笙,就算不能救回來,好歹得把屍體帶回去。
水牧見此臉色一沉,就知道回天乏力了。
三人也不知挖了多久,天色一直很暗沉,沒有太陽,天上飄著大朵大朵的烏雲。
尹行和木辰他們先將蘇芳蕁挖了出來,蘇芳蕁的手跟舒青笠的手緊緊的牽著,十指緊扣,拉都拉不開。
尹行看了半響,也沒強行掰開。
直到舒笙過來。
舒笙他們等了許久,再不見有任何危險的跡象,舒笙等不住,既然爹娘的來去已經是注定,那麼尹行總不能有什麼事兒。
想著,便往那邊走去。
木青著急,叫了他一聲,舒笙回頭笑了笑,道:“我去找他。”
木青急的直跺腳,卻也無法,他身邊有牛有馬有車還有老人,不好帶著走。
舒笙過去,就見三人都是一身狼狽,他們的麵前好好的放著兩具屍體。
尹行正站在那屍體麵前。
舒笙眯了眯眼,從背後彎腰抱住他。
尹行輕聲道:“對不起。”
舒笙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走了,回去了。”
尹行回頭看他:“書呆,對不起。”
無比的認真。
這人道歉的時候總是無比的認真,好像天大的錯都是因他而起似的。
實際上卻跟他沒有半點兒關係。
舒笙牽著他往回走,道:“假的。”
尹行不明所以,想不通為何這書生這會兒不糾結不傷心了,隨即又明白過來,有時候傷心過度了,必是一副無所謂的姿態。
舒笙轉頭看他一眼,又道:“都是假的,我當年親手埋葬了我爹娘,現在又來一次……我也想明白了,都是幻覺,或許是夢,很真實的夢罷了。”
尹行回頭看了一眼,木辰和水牧一人抱著一個也往回走,便道:“就算是假的,也得幫小書生帶回去吧?就是不知道小書生那邊恢複沒有。”
“這邊幻象不消,那邊必定也消不了吧。”舒笙停下來幫他拍了拍身上的土,又撿幹淨頭上的草屑之類。
回到木青等著的地方,從包袱裏翻出梳子來幫他梳頭發。
木青見他們回來,方才的擔心也全沒了,就是覺得特別的別扭……先生好像一下子就看開了不鬧了,之前的那點兒傷心全然沒了一點兒蹤影。
等木辰他們回來,舒笙又幫著他爹娘收拾幹淨,擦幹淨臉上的泥,梳好發,便讓他們先帶著兩人的屍體回去見那個小時候的自己。
尹行自然沒反對,就怕這會兒一個不小心就讓舒笙又陷入自責與難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