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笙尚不及回雅兒村,尹城已經差人來接舒笙去鬆月了。

尹行入殮不過數日,尹城從水牧口中知道了鶴歸山一事,他是聰明人,雖說對那事情的說法半信半疑,但是再一想舒笙若是醒來,必定要去冒這趟險。

尹城想對了,尹行已去,縱使曆代帝王總幻想著能夠長生不老,能夠永遠的坐在這個位子上,睥睨天下,但是尹城不想,他看顧親情比皇權重,對於一個帝王來說是多麼的不易,雖說希望渺茫,他還是隻希望他哥能活回來。

不過這等癡心妄想的事情,尹城還沒有到要去相信的地步。

他擔心的是舒笙,那是他哥留下的最後的念想,總不能再出什麼事。

舒笙到鬆月的時候,尹城沒有帶人大張旗鼓,而是偷偷出來見他,尋思著這書生該是想進皇陵見尹行一麵的。

當日在青山城他沒等舒笙醒來便帶走尹行的屍首,對舒笙有幾分愧疚。

見麵,那書生一臉平靜,沒有大悲大哀,甚至是連喜怒哀樂都淡了,亦是沒有了活人的鮮活氣,平靜的有點兒過了頭。

舒笙道:“白契的卜子此次立了大功,沒了尹行,白契防範定會有鬆懈。”

尹城雙手抄在衣袖裏點點頭:“朕已經新部署了大將過去,斷不會給白契鑽了空子,隻是……先生……。”

舒笙抬頭看他,一眼便望見了尹城眼裏的擔憂,那擔憂在他的眼中分毫畢現,隱著想說又不敢說的話。

舒笙對尹城的印象極好,也知他們兄弟情重,隻輕輕歎了口氣道:“我沒事。”

頓了頓,又道:“尹行到死都在護我,我哪敢有什麼事。”

尹城聽這話聽的心中悲苦,隻得低了頭道:“當日鶴歸山一事我已經聽水牧說了,那法子終歸偏離常理,你不是舒青笠也不是文延,還是不要貿然嚐試的好,若你有個什麼萬一,我哥他……。”

舒笙笑了笑:“就算是有萬一,尹行必定在輪回處等我,又怕什麼。”

尹城沉默了一會兒,隻得叮囑道:“珍重。”

舒笙彎腰行了個輯禮,認真道:“隻是還有一事,宮中書閣中必定有文延文祖和我爹的書記,我可否去看一看?”

尹城盯著他看了會兒,點頭,招手叫來未澤道:“你且跟著先生,還有木青和木辰,不可讓先生有什麼差池。”

“爺放心。”三人送了尹城出去,轉臉就見舒笙正看著窗外。

木青看了看未澤,伸手拽了拽木辰的衣袖,衝著舒笙使了個眼色。

木辰沉默了一小會兒,走上前問道:“先生怎麼了?”

舒笙回頭,低眉一笑,問道:“我們現在可否去宮裏?”

木辰回頭看了看未澤,未澤的手裏有尹城給的令牌,未澤是尹城的近衛,尹行這一去,木青他們自然就收編到尹城的手下了。

未澤點點頭,道:“先生現在想去自然也可,隻是宮中的書閣雖是堪稱王朝最全的書閣,但總有些書目收編不進去,比如妄文集。”

舒笙聽得他善意的提醒,笑了笑,道了聲謝,便隨著他們一起連夜進了宮。

未澤說的不無道理,尤其是文延和舒青笠這種類型的人,他們若是有什麼書籍要隱藏,自然能逃得過書閣的收編。

舒笙隻想著,先在宮裏的書閣中看一圈,再做其他的打算,總之,還是要回雅兒村一趟的。

舒笙在書閣裏一呆就是五天,書閣中的書籍甚是廣博,就算舒笙會挑會找,也沒有那麼快的速度。

尹城期間來看過他兩次,試圖勸阻,終是無果。

尹城總算是明白,人一旦有了一個值得他去執著的一個點,那麼就給了他無數的執著的理由,這些理由可以支撐著他,直到放下。

舒笙耿懷於他自己死而複生的事,縱使這麼多日,總無法相信尹行是真的走了。

他總是相信,隻要他努力,尹行就能像他自己一樣,再活過來。

就算結果是自己被因果所噬死於非命,也在所不惜。

木辰見他如此拚命,勸道:“先生,你爹用命換來你的命,先生就不打算珍惜的嗎?”

是了,舒青笠為了讓他活著,早早的就逝去了,他和蘇芳荀一起,用他們的命搭建起了舒笙的命,舒笙就這樣不珍惜嗎?

舒笙恍惚了一陣,卻依舊堅定:“我爹娘無法坐視我死,我也無法坐視尹行的離開,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