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飛快的翻動著手中可能涉及的書籍,頭都不願抬。
木辰抿了抿唇,轉身拉著木青離開了。
剛剛,他在舒笙的頭上看了一根銀絲,細細的一根,裹在滿頭黑發中卻是那麼的紮眼。
木辰眼中有些酸澀,尹行不過二十三歲,而舒笙,也不過才二十一。
尹行的死,對於他們這條路來說,走的太辛苦,甚至於,已經沒有可以支撐下去的理由了。
木青被木辰拉著,微垂著腦袋,腦中卻在天馬行空,他總覺得,舒笙這麼努力,不會一絲結果也無,但是,如果說,舒笙努力錯了方向了呢?
他想起舒笙告訴他們的,他死而複生的事情,這件事情的契機就是舒笙死了一次,尹行現在也死了一次,可是,尹行怎麼就不能回到過去,再活過來呢?
“木辰。”木青突然不走了,木辰拉著他的手感覺到木青的手上多了幾分力氣,不由的回頭看他。
木青抬頭,少年的眼中暈著幾點心酸的紅,道:“你說爺他活不了的話,先生是不是……。”
話沒說完,就被木辰一把捂了嘴。
木辰那張沉穩的不泛一絲波紋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個不讚同的表情,他緊皺著眉,低聲道:“有些話慎言,先生的執著我們無法阻止,可是我們總要阻止最壞的情況發生,爺離開之後,他一定是希望先生能好好的活下去,不希望他有一絲差池的。”
木青眨了眨眼,眼角浸出幾點水漬來,一雙大眼睛盯著木辰移不了位,啞著聲音低聲道:“這樣對先生不公平。”他抓著木辰的胳膊道:“若是你去了,有這個可能我就會試一試,就算最後失敗了,也總比留我一個人在世上要好的多。”
木辰愣了愣,他緩緩的皺起眉心,盯著木青那張猶顯得有幾分少年稚氣的臉,怎麼也無法從木青的那番話中反應過來。
有些事,他們心裏都懂,隻是沒有人說,說與不說,本就不是一種境界。
良久之後,木辰才掐著木青的胳膊道:“木青,你要明白,若是我真的去了,我定希望你好好活著,而不是隨著我去,王爺也是如此。”
木青偏過頭去不看他,他替舒笙設身處地的想,越想,那顆心就揪得越緊,自己一個人留在世上?怎麼可能!
就算能留,往後的日子,又該怎麼活下去?
兩人在屋外暗自較勁,屋裏的舒笙這幾日平靜的心緒卻突然就被激蕩了起來。
他彎著腰,捂著嘴嗆咳了幾聲,手將手裏的竹簡抓的死緊。
書閣沒有,他就回雅兒村,再不行,就去文祖文延的祖鄉,總能找到。
未澤趕緊過來遞了水給他,勸他休息會兒。
舒笙抬頭看了眼未澤,接過水杯道了謝,那一瞬間,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愣了愣。
他想起尹行在五年前的雅兒村,那個小時候的自己獨自一人坐在椅上,對著尹行微笑道:“我本無什麼鴻鵠大誌,隻道長大在村裏當個教書先生先生,過些年再娶個我娘那樣溫柔嫻淑的媳婦,生兩個小孩兒,過了這一生也是了無遺憾。”
他又想起在鶴歸山,那個圈養了數百隻白鶴的山觀裏,他爹摸著他的腦袋道:“過去已經發生的事情,是無法改變的。”
甚至是想到了許多尹行的好,他的那些星點的不好卻都淡的沒了影子,再想不起來了。
如果說,尹行真的無法再活過來呢?
未澤見他發呆,走神的厲害,便輕輕的推了推他:“先生,怎麼了?”
舒笙回神,轉頭看了未澤一眼,搖了搖頭,道:“明日我便回雅兒村,你是皇上近衛,就不必再跟著我了。”
未澤抱了拳道:“先生嚴重,皇上已經命屬下一直跟著先生了。”
舒笙卻也沒說什麼,隻等第二日去謝恩。
方才那些電光火石之間的畫麵,讓舒笙心裏騰起一股更甚的希望。
就算尹行不能活,還有他呢,就像之前告訴尹城的,尹行必定正在輪回路上等他,大不了去作陪就是,也不是什麼難事。
隻是,這事是最後的絕路,他總要在絕路之前,再找找其他的路數,隻盼著雅兒村那個池塘下的千機輪還沒被毀,鶴歸山那被掩埋的妄文集和時晷還在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