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天邊盡頭泛出一絲光亮,將這麻黑的天空撕開一道口子,清晨的陽光從那道口子裏毫不吝嗇的泄了出來,頃刻間就將黑夜驅趕的不見了蹤影。

雅兒村的後山澗裏有兩隻長尾巴錦雞,此刻也都從林中飛了出來,落在一座小茅草屋的屋頂上。

茅草搭建的屋頂輕輕的被壓下了幾個雞爪子坑窪,屋簷下的那扇木門卻嘎吱一聲開了,從屋裏走出來個穿著白色書生袍的白淨書生來。

衣袖挽在手肘上,提了一個水桶出來打算去不遠處的泉邊打水。

正巧有人從林間路上走了過來,一見他這副模樣,來人叫了一聲:“先生放著,我來吧。”

書生抬頭看了眼小路,那說話的少年已經跑了過來接過了他手上的水桶,這少年正是木青。

而那住在茅屋中的書生,正是舒笙。

兩月前尹王爺尹行遭了不測,舒笙一度萎靡不振,甚至千方百計想要找尋方法將尹行就活,無奈人死不能複生,誰也沒這個本事,舒笙也沒。

他曾不分晝夜的翻遍了所有的書籍,曾回到雅兒村試用過那個當年被他爹埋藏的千機輪,也曾去鶴歸山挖出過時晷,無數的可能都被試過,可時間依然沒有變,尹行還是沒有活,而舒笙,依舊還是那個一無所有,孤身一人的舒笙。

無處可去,又不願意接受尹城的幫助與安排,便一個人在雅兒村的後山搭建了一間簡易的屋子,暫時住在了這裏。

初時,他心裏是悲傷的,那些跟尹行在一起的短暫日子的快樂和希望每天都要在他心裏回蕩一遍,衝刷著他所有的神經。

然而,時間的推移,不過一個月後,舒笙便驚恐的發現,尹行的影子淡了,有時候,他甚至是想不起來尹行長什麼樣,更加的想不起他做了什麼事。

這個發現讓舒笙驚恐不已,守不住人也就罷了,現下卻是連回憶都守不住,所有的東西就像光影一樣,隻能模模糊糊的看見個影子,抓不住也看不清,甚至於隨著時間的推移,不過一兩日,就淡的沒了輪廓。

舒笙徹底害怕了,整日什麼也不做,皆細細的在心裏描畫尹行的模樣,記不住了的時候,便抓緊時間畫下來。

尹城不放心,便讓木青和木辰一直跟著他,唯恐他做出什麼想不開的事來。

舒笙不願他們日夜守著他,木青和木辰二人見他也並沒有不妥之處,便隨了他的願,隻每日清早來幫他做些活幫把手。

“先生。”木青打了水回來,木辰已經在幫忙做早飯了,木青道:“城爺傳來信,說快入冬了,山上冷得很,讓你下山去住呢,再過兩月就該到上元了,宮裏有節目,城爺說帶你去熱鬧熱鬧。”

舒笙眉角輕輕抬了抬,笑道:“宮裏的上元燈會,我一個小老百姓去湊什麼熱鬧,哪裏不能看燈。”

木青仰起臉看天,伸手搔了搔臉頰,小聲道:“那不是想我家爺了,睹人思人嘛……。”

沒等小聲嘟囔完,木辰就抬腳踹了他腿彎一下,冷聲道:“來填火,聒噪!”

木青癟癟嘴,過去折著柴禾,舒笙約是沒聽見,沒什麼反應,拍了拍手道:“我去洗菜。”

等他出去,木辰才抬眼瞪了木青一眼:“誠心搗亂?該說的不說不該說的亂說!”

“那我有什麼辦法?”木青不樂意:“還不是城爺說讓提一提,看先生到底是個什麼打算,這麼下去,就是神仙也早晚要熬死。”

“婉轉些,說那麼直白,得虧先生沒聽見。”

“對了,你說城爺找到的那東西的事兒要不要跟先生說啊?”木青突然問。

這話一出,木辰一愣,轉臉看他半響,抬手一鏟子砸向他:“閉緊你的嘴!”

木青委屈的接住鏟子放好,恰逢舒笙進門來,便道:“先生,聽說蔣家的事兒鬧開了?”

“不算鬧開,蔣翰如今不能人道,他家老爺子尋思著找個傳宗接代的,就從旁支接了個孫子過來養,蔣翰鬧了一通。”

此事舒笙自然是知道的,當日鬧得整個村裏一鍋粥,蔣翰發起脾氣來,一把火把蔣家的宅子燒了個幹淨,幸好那火撲滅的及時,沒殃及無辜。

舒笙下山去集市上買燈油的時候看見來著。

提起這事兒,舒笙又想起一事兒,還是從蔣家鬧起來的,便問:“京裏是不是有個姓趙的大官無意間挖了一處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