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笙雖是受傷昏迷,意識卻是清醒的,他清楚的知道尹城來了,知道楊玥為了救他,使盡了渾身解數。
他想睜眼告訴他們他沒事,但是身體卻動不了。
射在肩膀上的毒針很好的封鎖了他的行動能力,讓他隻能像一個死人一樣的躺著。
他感覺到自己的頸間似乎是在麻木,麻木的感覺迅速的蔓延,漸漸的,整個脖子就好似不是自己的了似的,沒有了一絲知覺。
舒笙心中驚恐,他卻不知道,站在那裏看著他的那些人更驚恐,尹城之前在舒笙脖子上看到的那些紅點就像是滋生的藤蔓一樣,用一種快到可怖的速度將舒笙的整個脖頸纏了起來,那書生安安靜靜的躺著,實在不像是還有生命跡象的感覺。
“那是什麼毒!”尹城一把抓住楊玥問道。
楊玥一皺眉,反手從旁邊的藥箱子裏摸出了一把匕首來,讓侍衛拿來火燭將匕首烤了烤,也不說話,直接就向著舒笙的脖子劃了過去。
他的手法極巧妙,輕輕割開一小片皮膚,看著殷紅的鮮血流出來,心思一重回到:“回皇上,臣也未曾見過。”
這聲回答,就好似一個無情的宣判,尹城皺著眉看著瀕死的舒笙,說不出話來。
而此時的舒笙,卻是什麼感覺都沒有的,他蹙著眉努力的睜開眼,卻見周遭一片濃墨一般的漆黑,眼前忽忽悠悠的浮動著一個小白點,在這漆黑之中像極了一隻遲暮垂死的螢火蟲。
舒笙被這白色的小光點吸引住了目光,他偏過頭,追隨著小白點看了過去。
極黑之中出現的一點亮光,是極其具有吸引力的。
那個緩緩浮動的小光點慢慢的在不遠處的半空中停了下來,靜止了一會兒,便又移動了起來,這次,它的所過在空中留下了白色的線,發著淡淡的瑩瑩白光。
舒笙睜大著眼鏡,看見那個白點兒一點一點的在空中遊走,留下白色的畫痕,慢慢的畫出一個男人的剪影來。
剪影中的男人側身站著,窄袖的衣袍,五官硬朗俊逸,眉目鋒銳,正偏著頭,微微挑著嘴角看著舒笙微笑。
在白點兒完全的彙出男人的剪影的時候,舒笙感覺自己的心裏突然空了一下。
心口處似乎有一塊被什麼東西挖走了一樣,空空落落的,他茫然的看著半空中的男子剪影,略有些疑惑的皺眉。
他總覺得,這人他認識,這人是他應該記得的才對。
舒笙努力的在腦海中思索著他的名字,他一遍一遍的在心裏仔細的描繪著這個男人的影子,想要想起來。
越回想,卻越覺得不對勁兒。
他去過很多地方,平山村,西河鎮,山嵐府,金焱縣,鬆月府。
這一年裏,他一個人兜兜轉轉,一刻不停的在不同的地方落腳,再離開。
那些記憶都清楚的告訴他這一年中發生了什麼事,可是舒笙卻還是敏銳的覺出來不對經來——
蔣翰一事,是誰教訓了蔣翰?鶴歸山中,又是誰冒死帶回的舒青笠夫婦屍體的?他又為何要去青山城,為何會被困在山穀中受傷昏迷?
舒笙不相信是他自己,他有自知之明,這些事,決不是他能做出來的。
舒笙又轉頭看了著空中瑩瑩白光勾勒出的男人,竟覺得眼睛酸澀的厲害,喉間有個名字想要脫口而出,卻被卡在喉頭怎麼都出不來。
舒笙急了,狠狠的抬手錘了自己胸口一下,他想知道他是誰。
這一錘,胸口一口鬱氣總算的梗了出來,舒笙隻覺的喉頭一甜,用微弱的聲音喊出了兩個字:“尹行!”
他想起來了,尹行死了,死在青山城山崖下,是為了他而死。
他怎麼就把他給忘了呢?
舒笙翻身趴在地上咳了一口血,抬手向著空中光影化出的剪影伸出手去。
指尖快要觸到的時候,卻見那光影陡然碎成了無數的碎屑,在空中四散飛開,瑩瑩白光在一瞬間消散,融入了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舒笙怔了一怔,被掐住了咽喉一般的梗了一聲,仰麵倒了下去,瞳孔很快的散開來,眼前一片發花,卻總有個男人的影子在影影倬倬的飄來蕩去。
楊玥眼見無法,轉頭向尹城求了個贖罪的口諭,道:“先生似乎喘不過起來,或許的胸口處被淤住了,臣隻能盡力一試。”
尹城點頭,楊玥也不再耽擱,直接將手上那把小巧的匕首一下子刺進了舒笙胸口向下一寸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