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城一皺眉,剛想說什麼,就聽楊玥不可思議的咦了一聲,忙問:“如何?”

楊玥麵色難看,抿著唇角轉頭來看了尹城一眼,便讓開一條道,讓尹城過去看。

尹城探頭,隻一眼,便咬緊了牙。

舒笙胸口處被刀子刺破的地方,流出的不是血液,而是凝結的血塊。

滯留在傷口處,怎麼都流不出來。

“……怎麼會……。”

尹城呢喃了一句,木青一見,驚呼聲生生的卡在喉嚨裏,隨即肩膀就被木辰掐緊了。

木辰臉上無什麼表情,隻是那隻手死死的抓著木青的肩膀,嘴唇動了動,什麼都沒說出來。

舒笙身子在濕淋淋的桌麵上微微的痙攣了一下,唇邊溢出一道極細的血線,一直流進脖頸裏,再到桌上,不大會兒就凝固了。

楊玥無聲無息的跪了下去,尹城隻覺得自己有些站不住,他一手撐著桌角拚命的支撐著自己,卻聽身後的木青,輕飄飄的說了一句:“先生他……去尋王爺了嗎?”

尹城撐著桌麵的那隻手失了力氣,被未澤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

他微微的閉了閉眼,轉身便向外走去。

三思院裏,一時沉寂如曠。

舒笙的身子冰涼了,那躺在黑暗中的靈魂卻依舊躺在地上,腦中一遍一遍的晃過尹行的影子,忽而又換了場景,卻是他看見自己剛剛重生的那會兒,在平山村遠離人戶的小院子裏,一個人沉默的種地,沉默的教書,躲避著所有人,小心翼翼的擔心著蔣翰會不會追過來。

然後,那個男人闖了進來,在他的緊張與心驚膽戰下躲進了柴禾堆中。

從相遇到相識,再到相知相守,從平山村到鬆月,再要金焱鶴歸,舒笙看著看著就想笑。

過去的種種,都走馬觀花一樣的從眼前一一閃過,舒笙心想,自己大概就要死了。

實在是辜負了他爹的一片慈父心,他不是個好兒子,他爹娘用性命換來他幸福,可是,他卻怎麼也幸福不起來。

可舒笙一點都不覺得後悔,既然找不到尹行,既然救不回他,他寧願跟著尹行一起去死,他一點都不想忘記,這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這兩個月,他活的太辛苦了。

遠在雅兒村的蔣翰找到了山後的茅草屋。

那屋裏滿是清冽的山林氣息,後山上的那兩隻長尾巴錦雞正站在屋頂上,仰著五彩斑斕的腦袋眺望著遠方。

蔣翰讓帶的人將小屋翻了個便,什麼也沒有,他又讓人去山前山後尋,再去鎮上尋。

自在鬆月那事之後,他便被扣在了宮裏,跟宮裏無數不能算男人的男人一樣,活在了最下層。

幸虧他算是有幾分手段的,偷偷摸摸的想盡了法子,帶信給遠在若山縣的家裏人。

蔣家雖隻是平民百姓,好歹也是富庶一方,背後總有幾個靠山,千方百計的尋人將蔣翰弄了出來,至於宮裏的怎麼交代的,這倒輕鬆的多,宮裏死個小太監什麼的,沒幾個人會去關注。

蔣翰一路曆經風霜的回了蔣家,蔣家的老太爺卻對他冷眼相待。

蔣翰是蔣家的獨子,肩上還有著傳宗接代的責任,如今不能人道,在老太爺眼中,便是真真的廢了。

蔣翰不再受待見,不幾日,蔣家便從族係旁支中過繼了一個孩子過來,眾星捧月一般的養著。

蔣翰恨得牙癢癢,卻也不敢多說什麼,畢竟是他不能人道在先,怪不得家裏。

這筆賬,他還是算到了舒笙的頭上,自那日舒笙醒來之後,便變的讓他不認識了,才導致了這一切。

千方打聽之下,卻聽說那尹王爺尹行死在了白契手中,舒笙孤苦一人,又住回了若山縣,就在後山的一個小棚子裏。

蔣翰銀牙咬碎的帶著人尋上山,想要為自己報仇,誰知,卻空手而歸。

正當他氣惱的拿那兩隻錦雞出氣,發泄一般拔著錦雞身上的毛的時候,心裏突然咯噔了一下。

他下意識的轉臉看向東方,那裏有很多縣城,那裏,也同樣有著鬆月府和皇宮。

蔣翰隻覺得渾身抖了一下,連接在他心底深處的那根線嘣的一聲崩斷了,彈回來把心室打的抽痛。

蔣翰抬手捂上心口,手中飽受摧殘的錦雞趕緊扭著長尾巴跑開逃命去了。

蔣翰錘了心口一拳,卻輕輕的道了一句:“你居然死了……我們的賬都還沒算完,你怎麼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