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蕭慕遠蹲田溝裏對著瓜架上剛結出來沒多久的刺瓜發愣,鐵柱子打那經過,問他作甚,蕭慕遠指了指腳邊的那袋肥料。
鐵柱子放下鋤頭過來,十分稀奇,蕭慕遠這人什麼時候還管起田裏的活兒了,天上要下紅雨了啊。
盛陽兄弟呢?不至於到現在都還沒好吧,盛陽兄弟身體看起來不是很差呀。
蕭慕遠一聽問起盛陽,臉一紅,自是不敢說實話,他是好了,可是腰又閃了。
啊?閃了?
是啊。
這麼倒黴...
蕭慕遠點點頭,說要不他能一個人來田裏幹活?除了澆菜哪回活計不都是盛陽包走了。
鐵柱子一聽在理,又問蕭慕遠懂下肥嗎。
蕭慕遠老實地搖了搖頭。
鐵柱子抬眼瞧了瞧天,說這幾天估計就要下大雨了,這會下肥料都沒啥用,雨水一下全給衝走了。
蕭慕遠啊了一聲,麵露難色,那怎麼辦啊,盛陽說就得在結瓜的時候下肥料,要不長不大。
嘿,他倒是把這些學得像模像樣,沒事,等雨快下完了的時候再來弄,正好最後那點雨水能濕肥,潤潤土,事半功倍呢。
真的嗎?
那可不,我種那麼多年菜,還能唬你不成。
哎那太好了,這幾天下雨我就可以不用幹活了,盛陽也能恢複了!
......
鐵柱子心想,估計全村裏也就盛陽納得住蕭慕遠了。
夏季雷雨來得頻,去得也快,幾天時間裏就下了好幾場,刮風閃電打雷一樣不落。
蕭慕遠窩家裏好吃好睡了幾天,天天在那折騰鐵柱子給的那袋子新米,盛陽起初還會說他不務正業成天隻知道混吃等死,回頭蕭慕遠把玉米粥一端,擱盛陽麵前喂他幾口,盛陽就此不再提及。
盛陽心想,他真不是因為蕭慕遠做飯好吃才縱容他。
民以食為天,多吃幾口又何妨。
其實蕭慕遠也並非不誤正事,趁這幾天下雨,空氣舒爽,天天坐灶台前使盛陽給買的那口鏊子,方子看了一張又一張,東西做了一籠又一籠,忙得不可開交。
盛陽可高興了。
蕭慕遠總覺得做出來的點心不太好吃,一股腦全塞給了盛陽,盛陽一嚐,味兒他覺著不錯,照單全收。
蕭慕遠不是頭一回嫌棄盛陽口味要求太低。
盛陽不是頭一回覺著蕭慕遠口味要求太高。
五穀雜糧,能覺得好吃就行,為何一定要非常好吃才行呢。
這是盛陽所不能理解的。
但是有的吃,何須理會那麼多,短短幾日蕭慕遠都覺著盛陽吃壯了一圈。
琢磨了好幾日,蕭慕遠連覺都不睡了,盛陽躺床上尋思這些天用出去的東西,光是麵粉就去了一袋,再往深了想,腦筋一疼,翻個身,一樣睡不著。
盛陽開始問自個兒,給蕭慕遠買鏊子是對還是錯。
雨水淅淅瀝瀝又磨了兩天,將盡的那天盛陽獨自一人下了地,拎著肥料蹲瓜架前瞧了一會。
刺瓜都長出來了,掛在藤上各個角落,細小青翠,十分討喜。
盛陽在瓜藤根旁掏了倆坑,將肥料倒進去,又蓋上。
小雨落在鬥笠上的動靜聽起來有些嘈雜,盛陽一一給瓜施了肥,嗅了一肺新鮮的空氣,還帶點泥土濕潤的味道。
天色依然暗沉,風一吹叫人渾身泛涼,盛陽抬頭瞥了眼厚重未稀的雲層,想到家裏還在折騰的蕭慕遠,冷不丁就有了陣暖意。
人真是奇妙。
有牽掛,就有煩惱,期望,擔心,憂愁,希望,失望。
而牽掛隻要有哪怕一點點的好。
卻能撫平所有不安的情緒。
要說遇到蕭慕遠是個劫難,那他還真是命中注定有此浩劫。
你看,命都讓他遇見蕭慕遠。
盛陽還出神的當口,冷不丁身後多了個人,鬥笠上的動靜也停了,抬頭一看,頂頭一片傘。
蕭慕遠舉著傘低頭看他,你幹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