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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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朱狄斯雇為殺手的馬可尼先前是個在市場上殺豬剁肉的,習慣了在光天化日之下做血淋淋的生意;更何況,人和豬都是肉做的,這一刀砍下去手感上並沒有多大區別,於是馬可尼真就把殺人當成了剁豬肉。

他竟然在一條時常有人來往的小胡同裏就把被害者之一的烏瑞給殺了。

他在胡同裏殺人倒還沒什麼,可是他這一刀下去,竟然還當著一個活蹦亂跳的老太太的麵。

女人是大舌頭,老女人更是。於是老太太張牙舞爪地奔到了大街上喊著“殺人啦,殺人啦,光天化日之下殺人啦”;於是馬可尼刀子上了血還沒抹幹淨,就被圍觀了。

當朱狄斯再見到馬可尼的時候,他已經被關進了鐵籠子裏,被撂在特設露天法庭上,接受民眾們更大規模的圍觀。

朱狄斯悄聲問:“你有沒有對別人說起自己受雇於和何人?”

馬可尼垂頭喪氣道:“沒有,先生。我會死嗎?”

朱狄斯笑道:“若你招供,便必死無疑;若你守口如瓶,便會保命。這次審理你的法官是我最好的朋友奧托,而且我也為你請了最有經驗的律師。所以,記住:你是無罪的。知道了嗎?”

馬可尼呆頭呆腦地點了點腦袋。朱狄斯滿意地笑了笑,便退到了陪審席上。

目睹了馬可尼殺人的老太太也來了。她像個炸毛貓似的大聲地控訴著馬可尼的罪行,並且把平民個個煽動得義憤填膺。然而朱狄斯在這等混亂情形下卻依舊淡定自如,麵帶微笑目視前方,仿佛自己已經是最後的贏家。

主審官奧托最先入了場,這心裏沒底的家夥看見朱狄斯衝他笑,才漸漸有了點底氣。

律師也來了。在羅馬,律師並無薪酬,盡管提供法律援助得不到金錢,但對於懷有報複的政客來講,盡可能多地向人提供法律援助是非常重要的,因為這是親近群眾、贏得政治聲望的最快、最佳途徑。

保路斯便是這樣一個有野心的年輕政治家。他精通羅馬法,在替人開罪方麵出了名,贏了無數場官司,在平民律師中頗有影響力。替一個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人的人脫罪是非常困難的,但是,當朱狄斯告訴他幕後指使者乃是他們的皇帝時,保路斯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為什麼?這不明擺著的麼!贏得了這場官司,也就意味著贏得了皇帝啊!

正因為如此,朱狄斯料想控訴律師定然不會是什麼有水平的人——這場暗殺,是個“業內人”都能嗅出尼祿的味道,有哪個有名望、有抱負的政客願意去得罪自己的皇帝呢!

朱狄斯越想就笑得越燦爛。可是,當控訴律師瀟灑淡定地走上前來的時候,朱狄斯就像被泥巴噎了一樣,連口氣都喘不出來,更別說笑了。

控訴律師竟然是安東尼,竟然是安東尼,竟然是安東尼……

竟然是安東尼!

的確,安東尼被逼離婚而受盡屈辱,定然憎恨尼祿。可是,尼祿畢竟是皇帝啊!他隻有選擇忍氣吞聲,才能在仕途上走得更遠;相反,不理智地與這個不理智皇帝對著幹,早晚會四麵楚歌!

朱狄斯眼中的安東尼絕不是個傻子,所以他實在搞不明白安東尼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不過,就在安東尼走上台的刹那,原本勝券在握的朱狄斯竟突然心裏沒了低。要不是特地來看這次審判的瓦羅一直在旁邊揪著朱狄斯的手腕子,朱狄斯這回怕是要坐不住了。

安東尼走上台,瀟灑而淡定地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然後用他那凜冽的,目光直直地看向朱狄斯,看得朱狄斯越加沒底,越加驚惶,雙腿竟然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起來。他試著回避那目光,可即便是看向了別處,投來的視線仍然像刀子似的戳著他。一想到那個安東尼正在看自己,朱狄斯就全身不自在。

終於,保路斯的演說開始了。他認為老婦人老眼昏花,其證詞不足以成為直接證據;另外,馬可尼是一個屠戶,手持帶血的刀出現在公共場合乃是正常情況,更不能因此便將此與殺人聯係在一起;更何況,眾人看見馬可尼手持帶血的刀出現時,他並不在那條小巷之中,空間上不具備同一性,又怎能輕易將殺人罪加諸於他的頭上?

朱狄斯的笑容漸漸又爬上了臉頰——保路斯果然頭腦清晰伶牙俐齒!而他安東尼呢,在朱狄斯的印象中,不過是個冷若冰霜且不善言辭的人,又怎可能辯論得過保路斯!

終於,在保路斯滔滔不絕一番之後,安東尼這才從容地站起了身。

他依舊惜字如金,語氣冰冷,連個最基本的修辭都不帶,可是卻一句話就切中了要害:“空巷子裏,隻有一個手無寸鐵的老婦,而活生生的烏瑞卻變成了一具屍體,那麼你說,人是誰殺的?”

這一問,竟讓保路斯一時語塞,而人群也在那老婦人的煽動下情緒高漲,大聲亂喊著:“對!你說是誰殺的他!說呀!”

保路斯平靜了一下情緒,道:“艾文台地區惡霸猖獗,任何人都有可能殺他。”

可安東尼道:“保路斯,說話,那是要講證據的。”

“可是馬可尼殺害烏瑞的證據也不充分啊!”

“若真是惡霸所為,比起一個壯年的男子,那老婦人不是更容易欺負嗎?”

安東尼句句話切中要害,竟逼得保路斯踉蹌了兩步。人群也在不停地起哄逼問,搞得保路斯越加頭大。其實,他可以反問安東尼:馬可尼也沒有理由無視那老婦而去殺不好殺的烏瑞,可是那樣一來,馬可尼的殺人動機就會被抬上桌麵,朱狄斯和尼祿那為人不齒的計謀便有了敗露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