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之下,保路斯隻得衝朱狄斯使眼色以征求他的意見,可朱狄斯卻長歎一聲低下了頭。看來,為了自身的安危,他要放棄馬可尼的生命了。
保路斯見朱狄斯泄氣,腦袋也亂了起來,指著鐵籠裏的馬可尼道:“看看這個可憐人,看看這個行屍走肉!他是一個沒有自我行為意識的人,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可沒等保路斯說完,安東尼就昂首站在了保路斯的麵前,從容道:“這麼說,你也認為他殺了人?”
保路斯一時間憋紅了臉,啞口無言。
安東尼冷笑一聲,道:“不必再審,殺了人,便是有罪。請法官判決吧。”
安東尼凜冽的目光轉向了一直保持沉默的奧托,看得奧托全身打顫。奧托是有權力依照自己的意誌判決的,可是在這罪證確鑿的情況下,他也沒了轍,隻得用眼神向朱狄斯求救,可是朱狄斯的頭簡直快低到了胸脯上,對他來說,眼前的情況已經慘不忍睹,再無挽回餘地了。於是,他無奈地衝奧托擺了擺手。
終於,在民眾的起哄聲中,在安東尼凜冽的眼神逼迫中,奧托宣判了馬可尼的死罪。被蒙在鼓裏的馬可尼還以為自己能活下去,帶著充滿希望的眼神看著朱狄斯,就這樣傻嗬嗬地被連籠子帶人地抬進了市內的小角鬥場。
良心不安的朱狄斯最終用幾枚銀幣賄賂了管理角鬥士的人員,讓他們選擇了一個最彪悍、最迅猛的鬥士去解決馬可尼。最終,馬可尼還沒弄明白則怎麼回事就被抹了脖子,也算是沒有受太大的罪。
離開了角鬥場的時候,朱狄斯不慎又跟安東尼打了個照麵。本想衝他擺個臉色便逃之夭夭,卻不料,安東尼竟用身體擋住了他的去路,撂下了一句“今晚人民廣場東側樹林中見”,才繞道而去……
?2?
安東尼竟然約自己在樹林那種地方私會?!
朱狄斯越想越膽寒——究竟去還是不去?
男子漢的驕傲和自尊心在唆使他冒險,可是生理上固有的怯懦卻在呼籲他自保。一時間,心中的小紅人和小綠人打成了一鍋粥……
就這樣,朱狄斯從中午躊躇到下午,從下午躊躇到天黑,終於一拍巴掌,作出了最後的決定——
去!
朱狄斯氣餒無比——想不到對安東尼這麼一個人物的見於不見,竟能讓他像考慮一條政令該不該頒發一樣思忖那麼久!不過,朱狄斯亦為自己最終勇敢地決定而沾沾自喜。啊不,事實上,他隻是想通了安東尼應該不會加害於他而已——且不說安東尼人格幾何,他要是真想滅了自己,放棄上次那麼好的機會而選擇今天,除非他是豬腦子。
穿過人民廣場便是小樹林。月夜下,一顆顆柏楊變成了黑暗的剪影,張牙舞爪地在夜色中招搖。趁著月色走入樹林,踏在那被人踩出的小道上,朱狄斯果然看見了在那裏等候的安東尼。他表情平和,甚至刻意沒有像平時一樣隨身攜帶武器。
“叫我來做什麼?”朱狄斯在距安東尼幾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安東尼道:“想聽你說說你對尼祿的看法。”
朱狄斯冷笑道:“他是羅馬帝國的皇帝,是我侍奉的君主。就是這樣。”
“你為何而侍奉他?”
“好吧,我告訴你,反正我們兩人早已攤牌,也沒什麼可遮遮掩掩的。”朱狄斯說道,“尼祿是我利益的源泉,所以我侍奉他,就是這樣。”
可安東尼卻又問:“難道你覺得尼祿是一個靠得住的皇帝嗎?”
“切!”朱狄斯不由得鬱悶地原地轉了兩圈,“安東尼,你上次暗示我奧托靠不住,現在又暗示我尼祿靠不住,你到底想對我說什麼?!你一個男人,有話直說,莫要拐彎抹角!”
安東尼的目光頃刻間變得嚴肅而凜冽起來,他站直了身子挺起了胸膛向朱狄斯漫進了兩步,搞得朱狄斯一陣膽寒。被清冷的月光鍍了一圈銀邊的安東尼,此時有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壓迫感和威嚴。對著朱狄斯,安東尼說出了一番出乎意料之外的話。
他說:“作為一個降生在七座山峰之間、喝著台伯河的水長大的男人,我愛羅馬。”
“是的,你該。”
他又說:“作為一個生長在帝國境內、承襲了羅馬貴族血統的男人,你更是羅馬的兒子,你應該愛他。”
“是的,在某種程度上。”
可安東尼卻道:“不,你沒有。尼祿的所作所以為已經越加清晰地揭示了他暴君的本性,而你非但沒有遏製他,還在助長他的惡性。”
朱狄斯不由得發出一陣冷笑:“安東尼,你這話說得有意思——我不助他、不順他,難道要像你一樣自找沒趣?你是一個胸無大誌、不求權勢的人,但我跟你不一樣。我可不想為了什麼所謂的正義和皇帝對著幹,自己毀掉自己的前途。”
“你錯了。”
又是這三個字,又是這三個同樣的字。此時此刻,聽著安東尼再次說出它,朱狄斯不由得氣得直瞪眼。
可安東尼卻依舊從容。“朱狄斯,我說你錯了。事實與你說的正相反——利己誌小,利國利民誌大,我與你做出的,正是截然不同的選擇。今日的尼祿我尚能忍受,今日的尼祿也未必一錯到底,但若有一天他在這條暴君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我安東尼以所有祖先的名義發誓,絕不會置羅馬帝國的安危於不顧,到時定當挺身而出。朱狄斯,我今日約你想見隻為勸你不要在彎路上越走越遠。你好自為之!”
“這是忠告?”
“對!”
“你以為我會愚蠢到去相信一個整天想著法跟我對著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