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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狄斯就是朱狄斯,昨天還在阿格裏皮娜被殺的刺激下於安東尼麵前失態,今兒個卻又立刻光彩照人,言談自如。行政會議結束後,他禮貌地帶著那張令人癡迷而畏懼的麵具,微笑著向一臉糾結的安東尼打招呼,仿佛他們依舊是“老朋友”。
事實上,在發生了昨日之事以後,朱狄斯心裏別扭,安東尼心裏也別扭。可是,達不成共識的兩人卻無法對彼此坦誠相見,以至於各懷各的苦。
安東尼凝視著他的背影良久,直到他消失在視野,而朱狄斯卻根本不知道這些,他隻知道,尼祿就要和波培婭去旅行了!
卷著一堆書卷來到尼祿身邊時,玩樂中的皇帝正在和包括波培婭在內的一群女人互相拋桔子,嬉笑不止。他那一直在小心嗬護、精心磨練的歌唱家的喉嚨,此刻,正在用五音不全、音調亂拐的聲音反反複複唱著一句歌詞:“我殺了阿格裏皮娜,啦啦啦~我殺了阿格裏皮娜,啦啦啦~我殺了阿格裏皮娜,啦啦啦……”
朱狄斯冷不丁地全身一個哆嗦,但很快就恢複了自如。放下手中的書卷,恭恭敬敬站到了一旁的時候,一個桔子從尼祿手中脫出,照著他的懷裏飛了過來。朱狄斯接過桔子,對這個令他感到畏懼和惡心的男人笑得非常燦爛。
“陛下,出行的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您和皇後隨時都能離開羅馬。”
尼祿一邊揉捏著波培婭的臉頰一邊說道:“哦,親愛的,一切已經準備好了,明天我就帶你去貝魯坎,過一段神的生活。”
貝魯坎,那是尼祿和斯波拉斯做新婚旅行的地方,山清水秀,景色宜人。尼祿為斯波拉斯修建的豪華別墅還聳立在那裏,隻不過,這一次要挽著尼祿的手住進去的人,卻是已經被元老院授予了奧古斯塔稱號的波培婭。
“那麼,誰要和我同行呢?”尼祿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他的一幹奴仆。環視一周後,流露著些許癲瘋的小眼睛咕嚕嚕一轉,尼祿突然說道:“我最愛聽我那幾隻珍珠雞小寶貝兒叫喚了,可我不能帶上它們。這樣吧,你們學雞叫,誰學得像,我就帶誰去!”
如此變態抽風神經質的事情越來越頻繁地發生在尼祿身上,一時間,整個大廳裏都是奴仆們的雞鳴狗叫聲。
波培婭在一旁一邊看熱鬧一邊捂著嘴咯咯地笑,挪著挪著步子,一不小心就對上了朱狄斯的眼神。歡快的神情瞬間就變得惶恐不安起來。朱狄斯對她優雅地笑,而她卻趕緊嚇得移開了視線,雙手緊張得微微顫抖。
朱狄斯隱約覺得她有什麼事情瞞著自己,可是還來不及多想,尼祿那洪亮的嗓門就開始大聲叫喚了起來:“哈哈哈!對,對!你們都是我的東西,乖乖聽我的話,做我讓你們做的事情,我就一定喂飽你們的嘴!我的小玩意兒們!不做我的寵物,可就隻能做我的棄物了哦!”
奇怪,真是奇怪!波培婭和尼祿今天都有點不對頭!譬如此刻的尼祿,看似癡傻瘋癲,可說出的話卻讓朱狄斯隱約覺得若有所指!朱狄斯不由得陷入了困惑,也就在這個時候,尼祿一邊笑著一邊轉圈,轉啊轉,眼睛看似無心、實則有意地就掃到了朱狄斯的身上,那表情似乎在抱怨他為什麼不一起學雞叫。
朱狄斯趕忙笑道:“對不起,陛下,太陽塞住了我的嘴。”然後把整個桔子塞進了自己嘴裏咬住,表情說不出的無辜。尼祿對這種行為藝術的讚賞顯然勝過了雞鳴狗叫,於是朱狄斯順利被其赦免——“好吧,我知道魯西貝拉就要給你生兒子了,你就留在羅馬吧,好好看著我的東西。”
朱狄斯吐出桔子連連點頭謝恩,隻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尼祿的前半句話上的他,絲毫沒有注意尼祿在“我的東西”這幾個詞上些微加重了語氣,也就錯過了他那因瘋癲而渙散的眼神中偶然閃過的一絲狡黠。
此時的得朱狄斯斷然不會料到,他與尼祿之間將因為一場即將發生的事而產生怎樣的巨大變故,他的人生在不久之後,又將麵臨一場何等的考驗……
終於,尼祿拖家帶口地上路了。
送走了皇帝,朱狄斯坐在王宮中尼祿最愛的那把鋪著非洲豹皮的黑色圈椅上,耷拉著腦袋長歎一聲,然後如釋重負地咯咯咯笑,直到一雙手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抬起頭來的時候,斯波拉斯那雙又大又好看的眼睛正盯著他。
“朱狄斯……”
這個和他同歲,卻比他不幸千百倍的男孩用很犀利的眼神看著他,然後輕輕叫出了他的名字。此時的他依舊身著華貴的服侍,隻是女裝換成了男裝;他的舉止甚至多了幾分淡定從容地貴族氣質,隻是眼神中多了些不同尋常的內涵,看得叫人莫名其妙的心疼。
當日尼祿娶他,一沒有征得元老院的同意,二沒有得到神的見證,三沒有得到祭司的祝福,這場非法的婚姻純粹仰仗著尼祿對他的愛而維係;但現在看來,這倒是方便了尼祿行淫作樂,當他另結新歡將波培婭娶進門的時候,離婚手續都省了,還真他媽的方便。
麵對斯波拉斯,朱狄斯頗有些同情地問道:“似乎很久沒見你了。”
斯波拉斯看向別處,雲淡風輕的笑容裏似乎帶著些諷刺,“你總是跟在尼祿身邊,而我卻要為避免尷尬少跟他和波培婭見麵。”
這話說得朱狄斯頗為愧疚,畢竟把波培婭整成皇後全都是他的主意。於是朱狄斯牽起他的手說:“咱倆也算是投緣,你若有什麼需要,盡管跟我說,我會關照你的。”
斯波拉斯的身體微微一顫,抽開手道:“你是尼祿的表弟,奧古斯都家族的後人,我高攀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