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2章(1 / 3)

“好的,好的,今兒個晚飯就請魏師傅給下官燉咱們自己釣的魚吃,讓下官一飽口福,再好好地宿上一夜。由於公務在身,下官明日就得啟程了。”李光地與魏裔介對話間,小船已靠近了島亭。

魏裔介拴好小船,二人攜手上亭,一人持一釣竿,放漂靜釣起來。

這時,夕陽已映紅了二人的雙臉。柔柔的湖水,半開的荷花,似乎帶來了一片純潔與安謐。隻見魏裔介雙腿盤膝,氣定神閑,在湖邊席地而坐,手端釣竿靜觀湖麵,頗顯薑太公的風範,顯得格外淡泊寧靜。

李光地平時很少垂釣,也不成想今日偶得機緣,內心愉悅萬分,他雙眼緊盯著湖中的水漂,期待著它馬上沉下,趕快釣上一隻又肥又大的鯉魚來,一頓美味佳肴豈不近在眼前……

李光地想著想著,口水險些流出來了,不由砸吧了一下嘴兒。

李光地越是著急,魚兒越不上鉤。李光地就不斷地扭臉朝魏裔介這邊看看。這邊的魏裔介卻大有收獲,一連兩條大魚上鉤。

李光地看到,不免驚喜,半開玩笑道:“到底是你家的湖水你家的魚,連魚兒也向著你呀!”魏裔介抑製不住內心喜悅,衝著李光地笑道:“李大人,你好口福啊!今兒個這魚可都是衝你來的。”

翌日,李光地辭別魏裔介,嘴裏還帶著魚香……

這香味不僅是一頓美餐,而是深醇的師恩和友誼。而這師恩和友誼又恰似一杯美酒,愈久彌香,愈老愈醇……、

魏裔介魏閣老剛剛過完七十大壽,口中老牙突然陣陣作痛。俗話說,牙疼不算病,痛起來能要命。閣老一連幾日用藥,卻不見好轉,牙疾反而加重,雙腮浮腫,飯食不進,精神大損。這年整個冬季,閣老常靜坐內室,足不出戶,謝絕一切來訪。

轉眼,春節到了。

大年初一頭一天,家家戶戶忙過年。魏閣老晚輩們一大早紛紛登門,來向他磕頭拜年。魏閣老看著家族祥和、百姓安康的鄉村年景,不免又回想起十六年前的京都生活,忽強打精神,撰寫下了一副發自肺腑的對聯:

烏頭宰相歸林下,十有六年,常思乾乾翼翼;

白發書生慶青春,七十一載,寧忘戰戰兢兢。

對聯寫好後,魏閣老即令家人貼於大門兩側的門柱之上。

春節過後,魏裔介牙疾惡化,日複一日,偶有吐血,神情恍惚。魏裔介平日精神健旺,雖年至七旬,仍耳聰目明,燈下讀書常至深夜。為子弟講解書義,或批閱藝文,常奮筆疾書,目下十行,壯年者可都比他不如。因牙疾,常用藥未果,致敗血停滯於內。雖如此,還常喚子弟至病榻前,尤其常喚三子魏荔彤來他身邊,誦讀詩書,自娛其樂,魏裔介天性好學至老不倦。

魏裔介冥冥中似乎自知死期將至,特遺命家人刻其友楊猶龍《吊武侯詩》於其墓石上,詩曰:

定軍山下路,丞相有孤墳。

故國空流水,荒阡足暮雲。

君才自十倍,天意竟三分。

行客年年過,鶯啼不可聞。

康熙二十五年(一六八六年),農曆四月初五。

雖是初夏,天氣卻格外悶熱。靜謐的夜空沒有一絲雲彩,繁星閃爍不停。

縣城內的百姓人家吃過晚飯,便三五成群地聚集在十字街口,或在自家門口搖著蒲扇,納涼聊天。蚊蟲早早地跑出來覓食,趁人不注意,偷偷叮咬一口,就溜了。有的叮住不放,剛用蒲扇驅趕走了,卻又“嗡嗡”地飛來了。蝙蝠倒像這黑夜裏的精靈,自由自在地在低空穿梭。

夜深了,城邊的柏樹林裏,不時傳來令人忌諱的貓頭鷹的叫聲,“咕咕兒——”,叫聲悲戚,瘮人。

百姓們陸陸續續關門閉戶,歇息了。

這時,一顆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巴,閃爍著刺眼的光芒劃過夜空,驟然間城內被照得亮如白晝。轉瞬,那顆流星不見了,無聲無息地隕落了。黑夜依然恢複如初,死一般靜寂。

縣衙裏傳來一陣報更聲,“梆,梆梆”——

子夜已過,醜時。

魏裔介在其故裏柏鄉縣的府宅中正襟危坐,安然辭世。

噩耗逐級上報。直隸總督於成龍接報後,對這位仰望已久的名臣賢相的病故深表惋惜,即刻馳馬疾奔京都,上報朝廷,向康熙帝奏明閣臣魏裔介病故一事。

康熙帝聞報,對這位生前因疾還鄉後一直未被自己起用之臣的去世,愧疚不已。

康熙痛惜道:“魏裔介天生耿直,學問深醇,涉足政壇,遂登台鼎之司,嘉言素著,皆關國計民生。出則為國家之碩輔,處則為作述之大儒,中流砥柱,業藏名山,功垂竹帛。年未老而引退,學至老而彌純,清範勤節,縱其一生屢獻嘉謨。”

康熙遂派禮部官員攜白銀千兩來到柏鄉縣,依照大清禮製,代禦祭葬魏裔介。

一月有餘,禮部又依照慣例,在朝堂之上提請皇上為魏裔介賜封諡號。康熙帝聽了禮部奏請,思忖片刻後即對諸臣言道:“朕在想魏公裔介已逝月餘,應為魏愛卿封何諡號為宜呢?”

“啟奏皇上,不應賜封魏裔介任何諡號!”與魏裔介向來意見不合的李之芳突然又站了出來,駁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