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圍著地爐相對而坐。不知是從誰開始的,兩人就這樣一點點地聊了起來。
天海生前,晃海稱呼他為“老師”,或者是“上人”。當然,天海死後被尊稱為“大師”。不過,當聽到晃海叫“老師”的時候,我們可以感受到那超乎世間父子情感的絲絲深情。
“老師,將軍大人新建了江戶城,而且還平定了島原之亂。所以他心情一定很好吧。”
晃海並不知道天海回到川越的真正原因。他沒有注意到天海和將軍之間的不融洽,以為天海隻是因為喜多院失火才匆忙回來的。
“高興過度的話,有時便會脫離常軌。這樣不就糟了嗎?”
“將軍大人的性情一定特別出眾吧。在我們川越,大家也常常議論,說他不愧有著東照神君的血統。”
“晃海啊。假使將軍大人會遇到不幸的話,你說會在今、明兩年內的哪個月呢?”
“這……今年是戊寅年,明年是己卯年。”
晃海掐指妙算。
“若在這兩年內的話,應該是在明年的八月吧。好像江戶城也會有火災。”
“這樣啊,果然,將軍大人還會再遭一次火災啊?”
“您這樣說,是有什麼擔心的事嗎?”
“不,這應該是件好事。這樣一來,將軍大人就不會有疾病的災難了。”
“引起這場災難的原因還是島原之亂時的殺生吧。”
“是的。上天絕不會隻懲罰一方的。”
接著,天海又繼續開始發牢騷。
“我正是因為擔心這件事,才稍微作了點努力。結果連喜多院都遭了火災。”
“是。老師您經常和我們說這個。去年春天,您在上野的東睿山發行了《大藏經》。而今年一開春,您便和平井驢庵大人、今大路道三大人,以及柳生三嚴(十兵衛)大人商量著赦免一些人的罪責。做了這麼多,還是無法逃避上天的製裁嗎?”
“是的。因為島原之亂恰恰是上天最為討厭的攻堅戰……不過,此次喜多院被燒毀,我們也不必過分悲傷。”
“您這麼說是……”
“因為我的護法,使得情況得到緩解,上天也轉移了一些懲罰到喜多院這邊。我本以為,這樣一來將軍大人就不會受到懲罰了,沒想到……這樣啊,在明年的八月啊……”
就在此時,天海並沒有注意到,晃海流露出側耳傾聽的表情。
“老師,好像有客人來了。”
“什麼,有客人來?不要怠慢了,出去迎接吧。”
“遵命。”
晃海將煮著晚飯的鍋的吊鉤往上推了推,接著便像雲遊僧一樣將袖子高高挽起,走了出去。
天海也側耳聽外麵的動靜。不過,他的耳朵像爬進了油蟬一樣嗡嗡作響,根本聽不到外麵的腳步聲,自然也聽不清外麵訪客的聲音。
“報告。來人是江戶的使者。”
“從江戶來的啊,是紀州大人派來的,還是鬆平伊豆守呢?”
“不是,聽說是將軍大人秘密派來的使者。”
“什麼,將軍大人……”
“是。奇怪的是,來的使者其實是紀州大人的家臣名取三十郎大人……將軍大人派他當使者,是怎麼一回事呢?”
“紀州大人的家臣作為將軍大人的使者來這兒?”
“是的。我問了好幾次,他就是這樣說的。”
“好了好了,領他進來吧。另外,請他和我們一起吃晚飯吧。雖然這個火災現場還沒有清理幹淨。”
說話間,紀州賴宣的愛臣——名取三十郎穿著整齊的禮服,恭恭敬敬地捧著個金漆盒子走了進來。
而這時,山門外傳來馬嘶,這次連老天海都清楚地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