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軍部來人辨識證實了他的身份後,繡衣指揮使鄭釗在安豐軍帳內已經呆了半月有餘。
這半月,既無人說要將他帶走,更無人說要如何懲治他。
好似這百十個繡衣直指死在積雲山腳下的事情,就這樣輕而易舉的翻篇了一般。
一開始本是將這位繡衣指揮使當成叛黨奸細抓過來的,現在身份證實,安豐軍也無權對他進行監視關押,跟他一道抓回來的魏延國已經被郡主領回了郡主府,隻剩他一人。
再看這繡衣指揮使,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鬼樣子,天天沒事就在軍帳外遊蕩,有時蹲在一旁看安豐騎軍操練,有時溜達到馬場,去看牧監如何養育戰馬。
久而久之,安豐騎軍也對這個無所事事的繡衣指揮使習以為常,隻要沒有違背行伍製度,也就任由他在各處晃蕩,倒是在這安豐騎軍中混了個臉熟。
今日不知為何,軍帳外的甲士們,遲遲沒有見到那位與周圍騎軍甲士格格不入的繡衣指揮使。
直到午飯時間,一位相熟的甲士進入帳後,沒有發現鄭釗的身影,這才急匆匆的跑去彙報給了楊眠權。
楊眠權聽聞此事,臉上未見驚異,隻是淡定的開口讓軍帳中的甲士不用再去理會這位不見蹤影的繡衣指揮使。
無人知曉,這位麾下隊伍死得一幹二淨的繡衣指揮使,正坐在郡主府的一處後院偏廳中,端著酒杯跟魏延國對飲。
與魏延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看似平靜的表情下,鄭釗心中早已波濤洶湧。
繡衣直指看似氣焰驕橫,威震州郡,但其實官位品階並不高,甚至可以說是很低,更沒有所謂的常設官員。
例如他作為繡衣指揮使,也隻是特派至安州之後,才給他安上的這麼一個名頭。
所謂直指,無非是隻聽命於那至高一人,僅受禦命。
也是因為那至高一人的信任,他們繡衣直指才能如此肆無忌憚,在各個州郡之中討奸治獄,讓諸多官員聞風喪膽。
之前離開洛京龍庭前,從副相譫台卻府中出來,鄭釗其實就已經感到不妥,或者說他已經隱約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按道理來說,自從太祖設立繡衣直指,繡衣直指一直是一柄懸在諸多貴戚和近臣頭頂的利劍。
不應與這二者產生任何聯係。
但經過這一遭,鄭釗多少回過味了,他不認為陛下會真的對此一無所知,特別是經過這一次影響深遠的全軍覆沒後,這位大乾天子不可能不知道他曾經與副相譫台卻有過聯係。
本來之前他待在安豐軍中時,就已經做好了被押解至龍庭,曆經酷刑再赴死的準備。
可等了半月,除了軍部遣人過來辨識了一次之後,竟然再沒有任何人來。
好不容易等來了人,來的人竟然是郡主府。
先是近臣,現在又是皇親國戚。
鄭釗灌下一口溫酒,低低苦笑了一聲,他這繡衣指揮使當真是當得有味道,把先祖傳下來的規矩是破壞的一個不剩。
不過他也沒有朝對桌的魏延國詢問多少,隻是喝酒。
他知道現在身份不同,他鄭釗現在不過隻是一個光杆空架子,除了頭上頂著繡衣指揮使的名頭外,什麼都沒有,純粹的有職無權。
而魏延國不同,之前在戰場上和軍帳中,興許雙方還有幾分並肩作戰的香火情,可現在在郡主府上,各為其主,也不會在正主出現前,回答他的任何問題。
思慮間。
院門打開,幾個身著灰衣的漢子押著一個臉帶恨意的少年走進院中,身上被縛的極為結實。
鄭釗瞥了兩眼這群漢子,所習的功法又開始讓他如芒在背,生出警示。
作為僅在繡衣直指內部流傳的功法,其獨特之處,就是能讓修習者感知近處武夫的氣血與罡氣流動,使得繡衣直指可以未雨綢繆,取得先機。
之前在大乾各州郡陰暗處,捕盜鎮壓亂民時,這個功法就幫過他許多次,讓他可以提前辨別出一些隱藏於市井百姓中的亂黨。
這群在鄭釗看來,武道修為至少有中三品的灰衣漢子,走入院後,將押著的少年隨意丟到桌旁,讓少年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