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病例裏,我並沒有采取任何一個“方法”,隻是感受到神性的存在,由於我的解釋,她終於得以病愈。在這個過程裏,“方法”的存在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對上帝的畏懼。
我的大部分病人並不是信徒,而是那些失去信仰的人。這些來找我的都是迷途的羔羊。但是甚至在今天這樣的時代裏,信徒仍有機會在他所屬的教會裏過所謂的“象征”性的生活。宗教裏諸多的活動,如彌撒、受洗等。然而,要經驗這樣的象征,信徒首先必須要有火熱積極的參與感。遺憾的是,大半信徒都缺乏這樣的熱忱。在神經衰弱的病人裏缺乏這種熱忱的人更多。因此,在這樣的情況下,必須觀察病人的潛意識,是否會自發性地產生一種取代這種熱忱的東西。但接著問題也來了,到底一個擁有象征性的夢和幻象的人,是否能夠了解這些夢和幻象意義,還有,他們是否能夠為自己承擔一切後果?我曾在《集體潛意識的原型》一書裏提到一個神學家的病例。他經常反複做同一個夢。夢見自己站在一處斜坡上,從那兒他可以望見一片滿是濃密林子的低窪山穀。在夢中,他知道那片林子裏有一個湖,同時也知道冥冥中好像有什麼東西總是在阻止他前往那個湖。就在他快到達的時候,氣氛變得神秘而詭譎,突然間,有一陣風掠過湖麵,卷起一片漣漪。就在此刻,他驚叫一聲,從夢中醒來。
剛開始,這個夢顯得極為不可思議。不過,身為神學家,他應該記得聖經裏的約翰福音,第五章的畢士大池正是在一陣風掠過後,產生治病的奇跡。由於天使降臨觸摸池水,使得畢士大池具有神奇的醫療能力。這輕風正是約翰福音三章八節裏所提到的來自聖靈的風,因此,這個神學家受到極度的恐懼。這個夢所暗示的正是人所敬畏的全能上帝的存在。這位神學家不願意將夢裏的水池與畢士大池做聯想。他認為這種事隻可能存在於聖經裏,或頂多出現在主日崇拜時牧師講道的主題裏,而和心理學一點關係也沒有。偶爾談論聖靈是無傷大雅的,但這絕不是一個可以被論以經驗的現象。
我了解這個神學家應該要克服恐懼和慌亂。但是絕對不強迫病人這麼做,除非他們願意認清一切啟示的本質並且接受後果。我並不同意這種輕率的假設——認為病人是被平常的反抗、排斥所蒙蔽了。抗拒,尤其是頑固的抗拒,對醫生更有好處,因為我們可以注意到一些很容易忽略掉的危險問題,某種治療方式也許不是每個病人都可以接受的,但某種手術萬一產生禁止征候,便可能使病人一刀致命。
每當我們必須赤裸地麵對一些內在的經驗或是本質時,大多數人的反應就是驚慌地逃避。那個神學家就是個好例子。我當然了解到身為一個神學家,他可能比一般人更難麵對這其中的許多問題。一般而言,神學家與宗教的關係更密切,他們所受的教會和教條的束縛也就更大。對許多人來說,內在經驗和精神層次的探索都是相當陌生的,他們更難以接受所謂這種經驗裏可能存在心靈活動的說法。如果這些經驗能有某種超自然或至少某種“曆史”的背景,那麼當然無可厚非。但是,心靈麵對這個問題,病人通常持著一種不懷疑而且深刻的鄙視態度。
八、醫生與病人
在現代心理治療裏,似乎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醫生或是心理治療家應該“順著”病人的情緒。這一點我並不全然讚同。有時候,醫生必須扮演仲裁的角色也是很重要的。
有一次,一個上流社會的貴族女士來找我。對待凡是她屬下的人,她都有賞其耳光的習慣,甚至為她治病的醫生也不能幸免。她一直受強製性神經過敏的折磨,而且在一個療養院裏待過一段時間。當然,院裏的主治醫師也不例外地蒙其恩待。畢竟,在她的眼裏,這個主治醫師不過是個高級侍從罷了。她可是花錢來的,不是嗎?這個醫生把她送到另一家醫院,結果曆史再度重演。既然她也不是真瘋,卻又明擺需要別人的驕縱,那個倒楣的醫生隻好再把她送到我這兒來。
她是個相當莊重而且顯眼的女人,六尺高的身材,可讓人想像到她的巴掌力量多大。她來了之後,我們談的很愉快。然後,我接著告訴了她一些不太中聽的話。她暴跳如雷,站起身來,就打算給我一耳光。結果,我也不甘示弱地跳起來,對她說:“可以,你是女人,你先打,反正女士優先,可是,你打完了,輪我!輪我回你一巴掌!”我真的不是在嚇唬她!她坐回椅子上,像泄了氣的球似的說:“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對我說過。”就從那刻開始,我的治療開始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