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觀察許多人和研究他們的夢後,我發現所有夢與做夢者的生活有不同程度的關係,並且它們似乎按照一個計劃或模式行事。我稱這模式為“個性化的過程”,因為夢每晚產生不同的景象和意念,如果我們不細心地觀察,就會覺察不出任何模式。但如果我們持續多年的觀察一個人的夢,而且研究它們的前因後果,就會看到某些內容浮現、失蹤,然後再次出現。許多人甚至三番四次夢到同樣的人物、風景或環境,如果我們從整體來觀察,會看到它們緩慢而可知覺地改變:如果做夢者的意識態度受到適切的夢解析和它們的象征內容的影響,這些改變就會加速。
因此,我們的夢生活產生一個曲折的模式,在此模式中,個體的要素或趨勢逐漸可見,然後失去蹤影,不久又再重現。如果我們花一段長時間來觀察這個曲折的設計,就可以觀察到一種調節,或指導方向的隱藏趨勢在運作,產生一種緩慢不可知的心靈發展過程——個性化的過程。
逐漸地,一種較開放,較成熟的人格會出現,漸漸變得有效力,甚至別人也可以看到。其實,我們經常談到“阻止發展”,表示我們假設每個個體這種生長和成熟的過程是可能的。雖然這種心靈發展不能借著權力意誌的意識力量所完成,卻會不知不覺地自然地發生,這在夢中通常以樹作象征,它緩慢、強而有力、無意識地生長,符合這種確定的模式。
在我們的心靈係統中,產生調節效能的組織中心似乎是種“核子的分”。我們也可以稱它為發明者、組織者和夢意象的泉源,而我則稱這中心為“自己”,並描述它是整個心靈的總體,和組織整體心靈一小部分的“自我”作一區別。
從每個年代來看,人類曾本能地注意到這種內在中心的存在,希臘人稱它為人的內在“魔鬼”。在埃及把它形容為“附魂”的概念,而羅馬人則把它當作與生俱來的“天賦”來崇敬。在更原始的社會,它通常被當作一個保護的神靈,在動物或物神中具體表現出來。
仍舊住在拉布拉多半島森林的拿柏印第安人,以異常純潔,未經破壞的形式表現出來。這些單純樸素的人種都以打獵為生,每個家庭彼此獨立,老死不相往來,而且每個家庭距離實在很遠,以致大家不可能涉入部落的習俗,或集體宗教信仰和典禮中。在其一生的孤獨歲月裏,拿柏的獵人要依靠自己內在的呼聲和潛意識行事——他沒有宗教的導師,指導他該信什麼教,而且沒有祭儀、宴會或習俗幫助他。在他基本的人生觀中,人類的靈魂隻不過是個“內在朋友”,他稱它為“我的朋友”,意指“偉大的人”。他寄住在人心之中,而且不朽,在死亡那一刻,或稍早前,他會離開個體,然後投胎,變成另一種生物。
那些對他們的夢多加注意,竭力找尋它們的意義,以及試驗它們的真實性的拿柏人,可以與“偉大的人”,作更深入的聯係和接觸。他喜歡這些人,賜給他們更多更好的夢,因此每個拿柏人的主要責任,是照著夢所給予他的指示,然後以藝術的手法,給予它們的內容以永恒的形式。撒謊和不忠實,驅使那“偉大的人”遠離個人內在的心靈,他會被慷慨大度、愛鄰人或動物的心靈所吸引,而且賦予這種心靈以生命。夢賦予拿柏人找尋他生活方式的完整能力,不僅是內在世界,而且是外在的自然世界。它們幫助他預知氣候,賦予他們在打獵時有價值的指引,他的生命全都依夢而定。我提到這些非常原始的人,因為他們沒有被我們文明的觀念所汙染,對所謂的“自己”的本質,仍舊有自然的洞察力。
“自己”可以被界定為內在指引的要素,它與有意識的人格不同,因為人格隻能透過調查個人本身的夢才可以理解。這表示“自己”是引起人格不斷擴張和成熟的調節中心。但這較大、較接近心靈整體的一麵,起先隻不過現出一種天生的可能性,它可以輕微地浮現,或者可以在個體一生中作比較完整的發展。至於能發展到什麼程度,則要看自我是否願意聆聽“自己”的信息,就像拿柏人已注意到,人善於接納偉大的人的暗示,得到較好和較有幫助的夢。我們可以補充說明,善於接納他的人,比忽視他的人更易把握“偉大的人”,而且他在前者的心中,顯得更為真實。這種人同時會成為一個更完美的人。
似乎自我並非天生地隨著個人恣意的衝突而產生,而是幫助製造真正的整體——整個心靈。自我把整個係統弄得暢順起來,讓它變得有意識,因而可以被識別。舉例來說,如果我有種藝術天才,但我的自我並沒有意識到,那有等於沒有,這稟賦可說不存在。隻有在自我注意到它時,才可以使它成為實際。天生但隱藏起來的心靈全體,與可以充分了解和活生生的整體並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