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印度,似乎沒有任何事物不曾在先前出現過千百次以上,即使當今獨一無二的人物在以往的歲月中,也活過不計其數。世界就是重新再來的世界,世界的一切在早先已發生過許多次。即使印度最偉大的人物悉達多·佛陀也一樣,在他身前已有許多佛陀先行走過,而且悉達多·佛陀也不會是最後的一位。這也就難怪:為何諸神也要不斷的降凡轉世!“變化之事雖多,畢竟純粹唯一。”在此種情況底下,要什麼曆史?還有更過於的,時間是相對的,瑜珈師可以看到過去,也可以看到未來。假如你遵循八正道而行,你會憶起千萬年前的生涯。空間也是相對的,瑜珈師可以用靈體行走,穿越海陸幾天,其速度一如轉心動念之快。你認為真實的東西——包含生命裏的是非善惡——全是幻影。你認為不真實的東西,如激情醜陋、淫猥怪異、令人毛骨竦然的神,隻要你在炙熱的夜晚,聆聽使歐洲人太陽神經叢天翻地覆的鼓聲,聆聽它永不停竭、曆曆分明地鼓了半夜,那麼,這種神就會毫無預期地出現,這毫無疑問地是一種活生生的真實。由於歐洲人認為他的頭腦才是捕捉世界的唯一工具,因此,當他眼觀卡達卡利之舞時,如果此舞沒有配合從根柢創造出新生實在的鼓聲的話,它終究隻是一種詭異的舞蹈而已。
穿經孟買吵雜的市集,我不能不心生感觸。我感到印度夢幻世界的衝擊,我相信一般印度人不會認為他們的世界是夢幻的世界,恰好相反,他們的一舉一動,都顯現出世界的真實性質緊緊地深烙在他們身上。假如他們不是執著於此一世界,他們就不需要任何有關大無明的宗教或哲學訓示,這就像假如我們不像現在的我們,我們也將不需要基督教愛的訊息一樣。如果我在一千零一夜幻想故事中的人物群裏走動,也許我早已被卷入一種如夢似幻的狀態。我的歐洲意識之世界已變得極為稀薄。它就像電線一樣遠離大地,直接延伸,高臨地球表麵,結果地球看起來就像地球儀一般。
很可能印度才是個真實的世界,而白人居住的,卻是個由抽象性質構成的瘋人院。(像印度這樣)出生、死亡、生病、貪婪、汙穢、童騃、虛妄、卑憐、饑饉、惡化,整個人深陷於無知的無意識中,糾葛於善神惡神的狹隘宇宙,以及受符咒圖錄的保護,也許這些才是真正的生活。所謂生命,應當就意味大地的生活,在印度,生活並沒有被濃縮到腦袋瓜裏,它仍然是以全身全軀的姿態生活著。難怪歐洲人會覺得這仿佛如夢幻:印度人完整的生活對他說來,隻有在夢中才可得見。當你赤腳行走時,怎麼可能忘掉大地?假如你不想知道大地,這需要高級瑜珈的無上功力的幫助才行。假如你想在印度嚴肅的生活,你可能更需要某類的瑜珈的輔助。但我從沒看過在印度的歐洲人確實在那邊生活的,他們都生活在歐洲,就像生活在彌漫歐洲空氣的瓶子中。其實,我們應該可以不受玻璃牆的阻隔,稱心快意地走動,我們應該可以浸潤在我們歐洲人幻想已經征服過的事事物物之中。在印度,這些事物都是昭昭明顯的事實,使得你不容猶豫地跨出玻璃牆外。
一、泰姬瑪哈陵與商奇浮圖
北印度是幅員遼闊的亞洲大陸之部分,可能受自然環境影響的緣故,我發現當地人們交談時,音調嘻雜刺耳,其刺耳情形使人聯想起粗魯的駱駝客,或脾氣燥怒的馬販子。此地的亞洲服飾繁富多姿,它穿透了溫文儒雅的素食者之潔白不染。婦女的衣著及其愉悅動人,許多巴坦人個性高傲,冷漠無情。胡須滿麵的錫克敦徒則複雜矛盾,極端男性化的殘酷無情中混合多愁善感的心緒,在茫茫人海中,他們顯現出濃厚的亞細亞風味。從建築物看來,也可看出印度的原來模樣屈從於亞細亞排山倒海的影響。即使貝拿勒斯地區的神廟也都很局促矮小,毫不起眼——除了它們的吵雜髒亂以外。作為世界毀壞者的濕婆以及嗜血如命、令人毛骨竦懼的迦利神,地位似乎顯赫多了。肥胖象頭的甘尼沙神則廣受祈福,希望他能帶來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