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0章 印度的聖者(1)(2 / 2)

純白無瑕的智慧與純白無瑕的聖潔,要見到,恐怕隻有在文獻上才可見到,也隻有在那裏,它們的聲名才不會受到挑釁。《道德經》裏,老子言語奧妙,精彩絕倫。但老子在山坡西側與舞蹈少女共慶暮年生命,大概就不足為訓了。尤其令人難堪的,大概就是一般人容易忽略的“純白無瑕”的聖人軀體——假如我們相信美是上帝最巧妙的產物時,事情就很明顯了。

一、生命中“自我”與“自己”的矛盾

希裏·喇嘛哪的思想讀起來很漂亮,在他那裏我們看到的是純粹印度式的風格:永恒的呼吸,排斥世界,也被世界排斥。它是各個時代裏的歌謠,它如同夏夜的蟋蟀鳴聲,回響著萬物之音。這種曲調建立在單一的偉大主題上,雖然它的單一性質常被五彩繽紛的千種反光掩蓋住,但事實上它是印度精神的永恒愉悅,亙古未斷,絕不疲怠。它最年輕的化身,即是希裏·喇嘛哪本人。這種曲調是種戲劇性的對照,對照的一方是“阿汗卡拉”(我執或自我意識),另一方是我執緊死係住的本我。聖者也稱阿特曼為“我之我”,因為本我確實在體驗中被視為主體之主體,也就被視為自我真正的來源及操控者。但自我反過來也一直想消納本我賦予它的自主性,並占為己有,這種(錯誤的)努力始終持續不斷地進行著。

西洋人對這種衝突不會不了解:隻是對他來說,衝突就是人與上帝的關係。現代的印度人已大大地采納歐洲人的語言習慣,因此,“本我”或“阿特曼”基本上被視為等同“上帝”,就我個人的親身經驗所知,確實是有這種現象。然而,西洋人提出的對立關係是“人與上帝”,印度人剛好相反,他的對反方式或對應方式乃是“自我與本我”。與“人”的概念對照之下,“自我”明顯地是種心理學的概念,“本我”也一樣——我是說假如用“我們的”思路判斷的話我們往往傾向於設定:在印度,“人與上帝”的形上學命題已被轉移到心理學的層麵。可是我們如再仔細觀察後,即可真相大白,發現事情並不是這樣,因為印度人“自我”與“本我”的觀念並不是真正的心理學的性質,我們可以理直氣壯地說:它與我們“人與上帝”的性質並沒有兩樣,它同樣也是形上學的。印度人缺少知識論的觀點,就像我們宗教語言裏的情況一樣。換句話說,他們仍處在“前康德”的階段。因此,我們如從認識批判眼光見到的多種錯綜複雜的關係,也就是形而上的存在與形而下的存在、或超越的與人類經驗之相互否定的關係,類此種種,在印度是不被人知的。但在這點上,我們西洋人事實上是更無知的。此外,如談及印度所謂的“自己”一辭,我們發現他們認定“自己”是種事實,它就是這樣的存在,這樣的概念事實上也是“前心理學的”。心理學就不能這樣做,我們且不管心理學意味著什麼,但它不能否認人會有戲劇性的衝突,波湧起伏,可是它對內心世界的貧乏或富裕,終究仍保有發言的權力。進一步的說,我們雖然對自己獨特及矛盾的性格極為熟稔,可是我們也意識到下列的事實:即借我們手頭能夠利用的少數手臂,我們嚐試辨認出本質上仍屬朦朧未知的某物,而且我們希望能夠用心靈結構的方式表現的。隻是此結構如與已知部分的性質相較,兩者可能仍舊不太相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