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角形的阿彌陀佛國土中央,有朵渾圓的蓮花,佛陀即靜坐其間冥想。佛陀大慈大悲,垂憫眾生,其意象極為顯著。然而,觀想境界中,由內在本質顯現出的佛陀,其實就是意指冥想者本來的自己。他體驗到自己是宇宙唯一的存在,是至高無上的意識,同時也是佛陀本身。要達到此最終目標,必需先經曆長期的鍛煉,鍛煉心靈具有重構意象的能力,如此才能使學者從虛妄的自我意識所建構成的愁苦虛假世界中解放出來。反過來說,也才能達到心靈的另一極,在此極中,夢幻泡影的世界已被抿除無餘。
一、瑜珈的根本精神
我們這裏看到的經文,並不是保存在博物館裏的斷簡殘篇古文獻,因為它目前仍以諸種不同的花樣,活生生地藏在印度人的靈魂當中。對歐洲人而言,這些經文記載的可能都是些古裏古怪、瑣碎不堪的生活支節,但對印度人而言,這些經文卻滲透到他們生活與思想的每一方位。塑造印度人的精神,並加以軟化的,並不是佛教,而是瑜珈。佛教是從瑜珈的精神導出的,瑜珈比佛陀發動的曆史改革要古老多了,也普及多了。我們如想從最底層了解印度的藝術、哲學與倫理,我們首先必需去體會瑜珈的精神。我們如按照慣例,僅想從外在麵了解它,肯定是無濟於事的,因為這種方式與印度的精神性本質完全不相應。然而,在此我想先提出警告,在我們西洋人中間,時時可見到有人對於東洋的修行方法發出共鳴,因此,他們常原封不動,全麵仿效。然而,做這樣的事情通常除了使我們西洋的理智失去靈光外,其他一無所得。當然,如有人不管在倫理層麵、或在實際層麵,都願意放棄歐洲的一切,成為徹底的瑜珈修行者。他在菩提樹下,敷蓋鹿皮,結跏趺坐,毀身滅名,終了一生,那麼,我承認他對於瑜珈的理解,可以達到像印度人一般。但假如做不到的話,他不應該假裝對瑜珈非常內行的樣子,不能放棄西洋的理性,也不應該放棄,相反的,形而上的模仿以及狂熱的傾倒,才該製止。在我們理性可能達到的範圍內,應該盡量去理解瑜珈。瑜珈的奧秘對於印度人而言,就像耶穌教信仰的神秘對我們的關係一樣,甚至更為重要。我們不能容許異教徒揶揄我們信仰的秘儀,同樣的,乍看之下詭異的印度修行,我們也不要認為他們愚昧荒唐,否則,會封鎖充分理解它的道路。目前,歐洲正處在合理主義與啟蒙主義的彌天大霧中,因此,基督教教義的精神內涵早已消失不見。我們對於認識不清的事物,很容易低估它們的價值。
說到頭來,我們若要徹底理解某一事物,還必須借用歐洲的方式才行。確實,人有時憑借心情理解的成份較多,等到要找出足以與有待理解的內容配合,並能加以適切表現出來的理智的形式時,才發現困難重重。相反地,也有專憑頭腦理解事物的,科學思考的方式最能凸顯此點,在這種情況下,通常無視心情的存在。對我們而言,先采取第一種重心情的方式,再采取第二種重理智的方式,這種作法隻能留待讀者的善意體諒,及協力合作,才可做到。此處要作的首要工作,卻是想先動動我們的頭腦,是否能發現在瑜珈與歐洲式的理解之間,有條隱藏性的橋梁?並試試看能否重新架構起來?
二、各種意象的象征體係及其意義
為了達成此目的,我們不得不再度討論前文已列舉過的象征係列。但這次我們考慮的,正是它們內容的意義。首先,係列的冥想中最早出現的是太陽,太陽是光線與溫暖之源,同時無疑的,它也是有形世界的中心點。然而,太陽之為物,其象征總是指向生命的賦予者,它是神性的,或是代表神性的一種意象。在耶穌教的世界裏麵,就很喜歡用太陽來比喻耶穌。生命的第二種源泉是水,水在南方各國中,意義非常特別。在耶穌教的比喻體係中,它的象征地位也很重要。比如說,從天國流下的四條河川,或從神殿旁的山腰流出的泉水等意象,都是如此。第二種所說的泉水,還被比喻成耶穌基督腰傷處所流的血。談到此處,我們還可聯想到耶穌和井旁的撒瑪利亞婦女對談的傳說,以及由耶穌身體湧溢而出的生命之水之象征。冥想太陽與水,一定要和心理觀念上的相關意義連接起來,冥想者因此得從眼前可見的現象,轉向現象背後的精神邁進,即冥想者逐漸轉移到內在的心靈領域上來。此時,太陽與水的物質性、對象性已被剝奪掉,它們所象征的,反而是心靈的內容,這是象征每個人靈魂之中的生之源泉。我們的意識其實並不是我們自己的產物,而是從連我們都不知的深處湧現上來的。意識從孩童開始,即逐漸覺醒,而且終其一生,每朝都從無意識狀態的深眠中生起。意識如同孩兒,它從無意識的原始母胎中,日益成長。我們如果嚴密考察意識過程的話,可以發現它不僅受到無意識的影響,而且還以無可計量的、自生自發的觀念,以及靈光乍閃的思緒,從無意識中不斷生起。冥思陽光與水的意義,就如同深深潛入靈魂的源頭,也要潛入無意識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