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對處交往方麵,也就是說代表出版社和作家廣交朋友,因而把當時最優秀的作品抓到手的事例,你看了《燭照篇》,可以非常生動具體地看到當年中國青年出版社這一個優秀的編輯群體是如何工作的。我還跟你講講我在八十年代參加一些筆會、研討會、親眼所看到的幾個年輕的編輯。她們的活動,在我和王扶現場(現任《人民文學》雜誌副主編)的心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和王扶參加了天津《智慧樹》雜誌組織的一次活動。當時,最有影響的科普作家都來了,還有二三十位科普刊物的編輯記者。上海《文彙報》來了一位年輕的女記者(她也寫過幾篇頗有影響的科普作品。)她和作家交往的那種落落大方及不卑不亢的態度,她在組稿方麵的才能,乃至於她和同行打交道時既熱情而又絲毫沒有虛假,倒顯出幾分真誠的表現,我和王扶私下談話時都覺得:一個編輯部就得有一兩位理這樣的編輯!我還參加了湖南省作家協會組織的一次作品研討會,會後到張家界去旅遊。同行的有湖南省當時很“火”的一些作家,還有各出版社的編輯。花城出版社有一位年輕的女編輯,也和我們一起旅遊。隻有幾天的時間,她不但和作家們搞得很熟,還能讓作家們替她辦一些事情。作家張揚,因為出版《第二次握手》,當時頗有名氣。在我和他交往中,多少總是感到他有一些傲氣。但那個女編輯在旅遊結束後回到長沙,還沒有休息,她就能叫張揚帶著她去拜訪湖南省一些頗有影響但沒有去張家界的作家,開展約稿活動。你想,有張揚陪著,湖南的稿子不是好約得多嗎!
我對大學生說:“最理想的編輯是在編輯部裏能夠安安靜靜坐得下來,加工修改稿子;研究讀者的需要,根據黨和國家教育界青年的要求,開拓選題,打開局麵。在出版社外麵,是一個外交家,善於和作家打交道,像葉老葉聖陶年輕時候一樣,和作家們廣交朋友,在交友中發現稿件,開辟稿源,把你所在的出版社或刊物辦得有聲有色。頭一種本領,我希望文科大學生在校學習時,就要把各種基本知識學好,注意自己的語文修養,練一練自己的那枝筆。第二種本領,大學生在校學習時,要參加一些社團活動,鍛煉自己的活動能力。我年輕時和作家們交往能應付處如,得益於我在中山大學讀書時,做過學生會的文工團長。你想,幾百個大學生我都對付得了,和作家打交道我還會膽怯嗎?”
大學生問我,你在當編輯時主要精力放在什麼地方;你在審稿時,注意哪些方麵;你對目前的出版有什麼看法?
我望了一下窗外,站起來在屋裏來回走了幾步,坐下來一邊思考,一邊對大學生說:
“我年輕的時候,詩歌、小說、散文、兒童文學、長篇、中篇、短篇、報告文學,包括文娛材料方麵的書稿,我都抓過,都處理過。但是對讀者影響最大,而我一直引以為榮的是,我抓了長篇小說的創作。按照我當時的頂頭上司、中國青年出版社文學編輯室主任江曉天一再交代我的是,長篇小說是重武器,讓我死死地抓住,一點也不能放鬆。因而在五六十年代的中青社,出版了許多影響了一代讀者的長篇巨製。現在四五十歲的讀者,誰沒有讀過我們組織出版的所謂“三紅一創”呢!這些書對青年讀者革命人生觀的形成,起過多麼大的作用嗬!現在中央又提出,要重點抓長篇小說的創作,要用優秀的作品鼓舞人,我是熱烈擁護的。至於審稿要注意什麼問題,我說:‘除了要注意藝術質量,編輯看稿子時,一定要講政治!’”
大學生用十分吃驚的眼光望著我,我喝了一口茶,不管她是否有興趣,我又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你覺得奇怪吧!你可能正在想,這位老先生,都有什麼年代了………”
我說:“我為什麼說當編輯要講政治,並不是因為我昨天在報上讀到江澤民總書記的講話,而今天在你這位應屆畢業生的麵前,照本宣科。我這樣講,既是從我多年來當編輯斬體會,更是從一些書稿上出了問題,甚至大問題才得出這個結論,才敢在你這位大學生麵前這麼講的。”
不知道你注意了沒有,在“掃黃打非”中,有關部門極嚴厲地處理了《奇異的性婚俗》一書。為什麼?因為這本書極其嚴重地破壞了民族團結,傷害了伊斯蘭的宗教感情。通過《奇異的性婚俗》這個反而教材,我們當編輯的、搞意識形態的同誌,時刻不要忘記,中華民族是由56個民族組成的,維護民族團結是每一個公民,特別是我們當編輯責無旁貸的。
去年紀念抗日戰爭勝利和世界反法西斯發表了一個以描寫淞滬大戰為題材的長篇小說,在同期出版的一個選刊上,也把它作為頭條刊發了。既然大家這麼看重這部作品,我趁著一個星期天,也將這部作品從頭到尾讀了一遍。當然這個長篇所寫的一些戰爭場麵,確是以前的小說所沒有出現的。作者並沒有親身參加過這場戰爭,靠采訪能寫成這樣的確是很不易的。但是,這部獲得我們一些編輯同誌叫好的長篇,卻存在兩在問題:一、它嚴重地違反了我黨關於統一戰線的政策;二、許多地方編輯工作非常粗糙,一些本來應該避免的政治錯誤,卻讓它發表出來了。為此我作為該刊的一個讀者,曾經找了該刊的主編、副主編表達我的態度:“中國共產黨戰勝國民黨的三大法寶之一是統一戰線。你們在小說裏這麼露骨地把共產黨昔日的朋友寫成小醜,這是應該的嗎?作者在小說裏不自覺地流露出來的對共產黨不健康的情緒,你們為什麼不把它刪去?如果不是現在政治上較為寬鬆,小心撤你們的職!”可惜我人微言輕,沒有引起他們對這些意見的注意。後來我不幸言中,該小說終於受到上頭幾次嚴厲的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