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搞出版要有長遠的觀點(3)(3 / 3)

從我和詩人的通信中,我獲知詩人生活坎坷。他在一個縣文化館裏打雜,編編演唱材料,寫寫春聯。根據他當時的情況,我們假如直接派人到他當時所在的單位了解他的願望和要求、困難和需要,恐怕是一種更及時的支持。1927年十一、二月間,編輯室派我到西北地區去組縞,我第一站就到了山西忻縣。因為我知道我此行的目的之一,不但是為了修改一部長詩,我肩負著把一位有才華而又遭到危難和冷落了20年的詩人,重新推上詩壇的重任。

我本來是一個最普通的編輯。我的出行,有可必要驚動下方諸神?但我有意發了一封電報給公劉,以加重我此次忻縣之行的分量。公劉是在1977年11月間,把詩稿寄給出版社的。11月下旬,編輯部就把處理意見告訴他。用公劉自己的話來說:“編輯部反應之迅速、熱情和果斷,說明這些同誌是堅定地按照毛澤東思想辦事的。這使我感到喜出望外。多年來,我已經不敢做這樣的好夢了。”

我到忻縣是在晚上,雖然是在夜間,道不好走,但忻縣不大。從火車站到我所住的旅館隻有咫尺之遙。但公劉和他女兒,還有文化局的同誌除了親自到火車站接我以外,文化局還特地派了一輛吉普車來接我,可見對我這個遠方來客的重視。我住下以後,第二天,我和公劉除了談對《尹靈芝》的修改意見,還陪他一道去拜訪忻縣縣委宣傳部長,拜訪他的頂頭上司,忻縣文化局局長。朋友越多越好,文化館的同誌我都問候到了。本來,我還想拜會縣委書記、地委書記。後來,宣傳部長對我說,縣裏、專署正在開會,就由他代我轉達出版社對他們的問候吧!我們還出麵、替公劉請創作假,安排他到壽陽縣尹靈芝的家鄉補充生活,深入采訪。忻縣縣委宣傳部和文化局對我們的熱情接待和對我們工作的支持,至今在我的記憶裏,留下極好的印象。

我那次到忻縣,和公劉除了談尹靈芝以外,我們還談到創作,談到寫詩,談我們之間在動難逃的辛酸遭遇。公劉住在文化館大院的一間小房裏,把著門口,郵遞員把他當成文化館的傳達,報紙呀,雜誌呀,文娛材料呀,群眾來信來稿呀,掛號信呀,都由公劉來簽收。文化館地處鬧市,館外有玻璃櫥窗,掛有新聞圖片和照片。有一些青年男女要來照什麼帶色的照片,以為這是照相館,都來找他,“老頭,帶色的,四吋的照片,多少錢照相館一張?”

公劉和他的獨生女兒相依為命。我在忻縣的那幾天,都是他們父女倆分工合作,弄飯給我吃。我問到他的工作。他說:“輔導群眾創作呀,開展文化活動呀,都有是我的事。逢年過節,要編一些演唱材料,過春節還要寫春聯。有人知道我過去寫過詩,也沒有想到我是一個摘帽右派,把他們的詩稿不管發表、未發表的,都寄來給我看。我的工資低,連郵費也貼不起呀!”

一個極有才華的詩人,就這樣度過人他的時光。我當時暗下決心說,我一定盡我的微薄之力,借我在編輯部工作的那一點點權力和便利,盡力幫助他重返詩壇。我離開忻縣的前夕,替詩人帶了一首題為《鐵腳板歌》的短詩給《延河》月刊。我是親手把它交給《延河》的負責人,——老相識王丕祥同誌的。我還把公劉的情況如實地告訴他,請他幫幫忙。我上午把公劉的詩稿交給王丕祥,他下午就告訴我,詩稿他們決定采用,並且準備在下月刊出。

一個月以後,《延河》發表了公劉的那些短詩。詩中有這麼四句。

遍布於大腦皮層的溝回嗬,穀何其深,峽何其長!

多少事和著血摻著汗在這裏層層沉積,深深蘊藏……

正象詩人後來自己所說,這兩句詩,正是他當時的思想狀態的真實寫照。一個富有才華而又有自己特殊的風格的詩人,以《鐵腳板歌》的發表為訊號,跟著而來的是詩體傳記《尹靈芝》的正式出版,在被人為地冷落了20年之後,又重新活躍於詩壇——帶著他的光華,帶著他的沉思。

(原載1983年第6期《個舊文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