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青山好水若相知(1 / 3)

1.為官忠州

微風拂過水麵泛起了點點漣漪,而昭示著春意漸近的卻是絲絲細雨。麵對細雨,我們也許會生出幾分憂傷,幾許委屈與無奈。四季周而複始的輪回承載了多少的情感起落,飽嚐了多少的悲喜無常後,白居易的心中沉澱了更多人生感觸。隻是,不知道生命的下一程,是陰雨霏霏,還是陽光滿地。

被貶後的白居易,似乎仍未改那時文人士大夫的特有的本性,即使一度心如死灰,對朝廷失望,對理想絕望。然而一旦這種失落的心情散去,那種憂國憂民的情緒很快便會湧上心頭,矛盾與糾結總是纏繞在心頭,即使口中說著已經釋然,但心中還是期待著再次接到任職詔書的那一刻的喜悅。

元和十四年,初春,那是一個充滿魔法的季節,總能帶給人們無限的暖意,一場如絲細雨過後,世界洋灑著無限生機。

白居易那冰封已久的心,此時正充斥著暖洋洋的喜悅,他帶著家人一起赴忠州上任去了。這一段旅程,是生命中少有的歡欣。在美麗的心情之下,所有的風景也更加柔和了。許久的鬱結,也在那一刻被疏通,他仿佛覺得身體都變輕。他沒有想到自己能夠再次被朝廷重用,更沒有料想到的是,他所期待的事能如此順利地向著自己所預想的軌道發展,並且這次為官忠州的經曆,也注定要為他人生的軌跡中劃上絢爛的一筆。

自從收到朝廷的委任書以來,白居易早就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了。他在臨行前不久,特意帶著自己真誠的謝意前往洪州,拜見了洪州刺史裴堪,他念及自己被貶到此地的這些年來,裴堪對他都相當照顧,並沒有半點為難,因此白居易特意來辭別。

裴堪看到這些年俸祿並不豐厚的白居易,於是送給他許多官場上的用品,並且設宴款待了他。宴席間,少不了對往事的追憶,和對未來的懷想。諸多感慨抒發而出,酒酣宴罷後,便各自奔向人生路途,創造屬於自己的生命故事。

白居易多年的夙願終於如願以償了,但到了分別的時候,心中總是一陣酸楚。他忘不了這江州的美景,山間的寺廟,豁達的僧人,友愛的相鄰。舍不掉自己曾經親手建造的草堂,栽下的白蓮。他知道,在他走後,這曾經生命中的一切,都會如序輪轉,隻是,那一切他都再也看不見了,繁華與頹唐都與他無關。

臨行前的那天,本打算帶著家人頭也不回地一走了之,但怎奈江州的名士僧侶盛情難卻,硬要為白居易設宴踐行。於是一行數人在江邊共飲了幾杯酒,抒發了內心離愁別緒,傍晚的時候,暗紅的夕陽照照耀著天地,白居易帶著幾分微醺的醉意,踏上了離開江州的船。船槳輕輕一劃,扯著離思,載著濃愁,就直奔他的渴望而去。

他知道,這一去,或許與今日這些友人,就是今生的永別了,畢竟世事難料,人生無常。一切答案,還要交付時光去回答。

初春的江州,傍晚時分竟也有了幾分微冷,伴著醉意,白居易恍惚間再次路過曾經幾度遊覽過的廬山,幽幽暮色為廬山更添一份柔美,蕩漾在他的腦海裏,在漸行漸遠的時光裏釀成美好的回憶。

去忠州上任的路上要途徑鄂州,而自己的老友李程就在鄂州任刺史,白居易覺得這正好可以通過此次機會與老友一敘往日的舊情。

白居易抵達鄂州後,李程在黃鶴樓上設宴款待了他,早已不勝酒力的白居易在幾杯美酒的催化下,又不禁想起當年自己初被貶官江州時也曾路遇此地,而當初坐在黃鶴樓上卻滿是那下眉頭上心頭的苦愁。而今日在黃鶴樓上,高瞻遠矚的卻是帶給自己無限喜悅的光明前景。同樣的景色,卻是不同的模樣。物是,人是,心境不同。

此次為官忠州,白居易的心情雖是喜悅的,但不免還是要為自己今後的人生和仕途思慮一番。兩次被貶的他在官場中看到了一幕幕觸目驚心的場麵後,學會了任何時候都要懂得自保。如今的他早已走過了青春年少的熱血時期,經曆了歲月的打磨,鑄就了低調行事的風格,他明白,知道得多了未必是好事,隻有在任何情況下都懂得保全自己的人,才能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激蕩的水花滌蕩著白居易的心緒,逆水行舟多日的白居易終於抵達了忠州。在碼頭上,他遇到了即將離任的好友李景儉,同為被貶之人的李景儉,見到白居易後自然有同病相憐的感慨,如此一來,更加深了兩人的感情。

從踏入此地的第一步起,白居易就對這片看上去較為荒涼的土地滿懷信心,即使造物弄人,隻要自己堅守著那份希望,無論處於何地,人生都會保留一番別樣的風光。

2.一夕夢圓

迷離的蒼穹變幻出百媚的嬌態,但沉悶的暮色卻一度讓人意誌消沉,每一個人都隻是這浩瀚宇宙間的滄海一粟,時常被欺淩與諷刺腐蝕了心智,也虛度了許多不堪回首的流年。如今暮年的白居易雖然看慣了如沙塵般飄散的年華,卻又決定重拾鬥誌,揮筆灑墨間潑灑自己滿腔鬥誌,曾經平靜如水的心境何時被文字纏繞在那夏日的燦爛,秋日的蕭瑟,嚴冬的苦寒中。在這靜默的文字下,迸發的激情。

忠州在當時隻是一個麵積不算很大,並與境外接壤的下州。依靠著與邊境的少數民族發展著小商品的貿易而維持著當地並不富裕的生活。遠遠望去,忠州作為一座山城,自然也少不了其獨有的特點,四麵環山,在高低起伏間卻又凸顯得錯落有致。

這個邊境小城遠沒有江州繁華,但既來之則安之,白居易還是深感皇恩浩蕩。這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了。首先,白居易感謝皇上能夠在多年以後還能想到他,給予他一個州官的職位。其次,他在這個荒野地方還能感激皇上的恩澤,還是希望皇上有朝一日能再次提拔他,讓他重返長安,重回朝堂。

其實,江州司馬隻是一個附屬官,白居易在任職期間,並沒有太多作為,因為這個官職使自己處於一個尷尬的地位,自己隻是一個附屬官,況且自己的上司平日對自己非常關照,他自然不能過多地插手當地的事情,如今上任忠州卻全然不同。白居易作為這忠州的一州之長,必須親力親為,為當地的百姓謀福利,實現自己多年的理想,也是為了能夠重返長安而要幹出一番業績。

不久後,在白居易了解了當地的情況後,他提出了兩點政策,一要大力發展農業,同時減輕百姓的賦稅壓力。二要使用適度寬鬆的刑法,使百姓擁有足夠的自由與人權。

這些政策的出台,使當地的麵貌煥然一新,白居易這個新上任的州官,自然也受到了百姓的擁護與愛戴。

日夜忙於政務的白居易暫時無暇顧及自己曾熱愛的佛學了。他已將佛經暫時收起,置於屋脊之上。再入了仕途,也就又走上了紅塵路。佛門,也就越來越遠了。

雖然他從離開江州的那一刻起,就開始懷念當地的那些僧侶朋友,但這些年來在佛海醉舟,早就讓佛學的感悟長留於心間。他隻希望僧侶朋友們能好好照顧他傾注了心血的草堂和白蓮,待自己回到江州的時候,還能在那片清淨之地重拾當初的那份寧靜。

入秋後,天氣轉涼,邊境之地談不上什麼秋高氣爽,冷清的環境讓他想起了摯友元稹。白居易也聽聞了好友元稹剛剛痛失了最疼愛的小女兒,此時恐怕最需要友人的安慰。而自己在忠州,隻好靠著與元稹偶爾的書信往來排解孤獨寂寞安慰老友。

在經曆了秋天的寂寥之後,等待白居易的還有冬季的嚴寒。白居易還在擔心元稹是否能在短時間內從喪女的悲痛中解脫出來,而當他得知元稹已經被召回長安並授予膳部員外郎的時候,他從心底深處為好友能重返長安而高興。

禍福總是相依的,這年的十二月,身為朝廷宰相的崔群突遭奸人陷害,被貶出長安。白居易為老友的不幸遭遇而感慨,也知道自己回朝的希望再次渺茫了起來,因為朝廷中又少了一個可以援引自己的人。然而,命運的起承轉合是他無法預料的。朝中的變化要遠遠超出他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