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十五年,憲宗暴斃,而他也正是亡於他所熱愛的神仙之說。奸相皇甫鎛早就聽聞憲宗喜好神學,貪圖長生不老,於是他就向憲宗推薦道士所煉的丹藥,憲宗正是因為服用了丹藥,中毒而亡。憲宗死後,太子李恒經曆了一番激烈的內部爭鬥,登上了皇位。新帝繼位,帶來的定是又一次政治洗牌。
白居易期盼著隨著穆宗的即位,能有好消息傳來,但日複一日的等待,隻等來了元稹的好消息,元稹被提升為祠部郎中。白居易聽說好友高升,自己當然為之高興,但反觀自己,還在這荒涼的小城中苦苦煎熬。上任之初的那份積極與熱情,早就消散在這無盡的等待中了,他的意誌在一天天消沉下去,身體也消瘦了許多,行為舉止也變得隨意。其實究其原因,還是因為他感覺自己不再被重視,受了冷落,沒有得到渴望的存在感。
心情低落的白居易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錢徽身上,但沒想到錢徽卻是自身難保,也被貶官出了長安。官路上最後的救命稻草斷了,他的渴望再一次地落空,隻得獨自子遊蕩在官場的急流中,隨著命運沉浮。
一生的淒涼侵蝕了他僅存的意誌,萬念俱灰的白居易忘記了枯木也有再逢春天的時候。
這年初夏,萬念俱灰的白居易早已做好了準備,在這個荒涼的地帶度過餘生。但穆宗卻下詔提拔白居易為尚書司門員外郎。
這個紫嫣紅的季節本應分外妖嬈,但在清冷的時光中,卻偏偏加入了他匆匆而過的腳步,在暮色的剪影中透射出一種慵懶,愈發地沒了生機。在嬌豔的陽光裏,曬成死灰,可當風兒輕輕地拂過,雨露甘霖到來,又會芬芳起來。
3.春風得意
人生就是得意與失意的結合,如果得意是高山,失落時就是山穀,凡是山川,皆會出現山峰和山穀交替的景象,由此構成了錯落有致的落差美。也才有了花開花落的歡欣與悵然,成就多味人生。
花開時,落英繽紛,滿樹飄香,但總有無可奈何花落去的那天。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落花是一種結果,一種生命的邏輯。人生亦然,平靜地看待得意和失意,沒有晴空萬裏就享受雨雪所帶來的意境,沒有榮華富貴就享受粗茶淡飯的平淡,如此看來,失落又奈何。在經曆了人生滄桑後,白居易已經逐漸學會了命運給予的悲喜。坎坷時,他靜心等待,寂靜地咀嚼心緒,歡喜事,他笑容以待,順從命運花開。
剛剛接到了詔書的白居易心情大有好轉,不像從前那般沮喪,而是興致勃勃地換上了新官朝服。心情為之振奮的他將忠州的景物也都賦予了美的感受。臨行前,他還特意到當地遊覽一番,讓這短暫的任期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
啟程的號角已經吹響,白居易興致勃勃地帶著家人再次踏上了返京的道路。而他所日思夜想的長安,也正以積極開放的胸懷迎接著那些曾被貶官的有識之士。
白居易回來了,他的好友們錢徽、崔群等人也都順利地被召回,由此可見當時的政治氛圍是相當寬鬆的,也是對白居易等進士集團的人是相當有利的。穆宗任用的兩個宰相,都是進士出身,倡導革新的。
曾經與白居易同朝為官的這些摯友也盡數在朝中任職,即使官職不大,但卻為白居易提供了一個好的政治環境,讓他能有機會施展自己的才華。
初為司門員外郎的白居易在短短四個月後,就連升兩級,升為正六品尚書主客郎中、知製誥。從此便可直接參與軍政要務,起草一些軍機詔令。由於當時出任知製誥的都是白居易的老朋友,例如元稹、李宗閔、王起。白居易日日與幾位老友工作在一起,喜悅的心情自不必多說,自然也幹勁十足。
轉眼間,穆宗即位已經一年了,改年號為長慶。長慶元年,高官厚祿的白居易在長安終於圓了多年的心願。然而,命運卻不願意給白居易一段平穩的旅途。
仕途上正春風得意的白居易卻在此時屢遭噩耗,摯友李建與世長辭,這對他的打擊很大。白居易曾因此一度頹廢,再次沉淪於佛海之中。
初春的長安雖不及江南的氣候宜人,卻也漸漸有了些暖意。但這些都不足以溫暖此時白居易寂寥的心,他開始陷入無盡的思念之中,思念遠在江州的僧侶們,於是他將這份思念化作詩歌,寄往江州。《春憶二林寺舊遊因寄朗滿晦三上人》“一別東林三度春,每春常似憶情親。頭陀會裏為逋客,供俸班中作老臣。清淨久辭香火伴,塵勞難索幻泡身。最慚僧社題橋處,十八人名空一人。”
詩中不難看出白居易既為人生在世,辛苦追逐一生的終究還是那些浮華不實的東西而深感無奈,也為曾經白蓮結社時,願往生西方極樂世界的十八人中,如今獨少了自己一人而深感慚愧。
每年的初春,朝廷都要舉行一年一度的進士考試。進士考試也是每一個向往為官之人必然的選擇。
白居易曾是這萬千考生中的一人,而如今歲月洗禮下的白居易已然成為了今年考試的考官。本次考試由禮部侍郎錢徽主持,考試的結果在朝中又掀起了一陣不小的風波。由於元稹、李德裕與李宗閔等人已不睦多時,而這次考試的及第之人大多都為朝廷重臣的親屬,因此元稹等人上書穆宗,說考試不公,要求複試。
複試的結果正中了李宗閔等人的下懷,首次考試中高中的人員竟相繼落榜,由此可以看出考試確實存在舞弊現象。穆宗大怒,立即貶謫了錢徽、李宗閔等人。
對於錢徽被貶,白居易感到相當的內疚,因為正是白居易親自主持的複試。然而錢徽被貶的地方,正是白居易無限懷念的江州。
臨行前,白居易告訴錢徽,自己曾在江州修建了一座草堂,若是感到心中苦悶無處宣泄,就到草堂去坐坐,那裏的清靜,足夠淨化內心。為了送別錢徽,他還特賦詩一首《錢侍郎使君以題廬山草堂詩見寄因酬之》“殷勤江郡守,悵望掖垣郎。慚見新瓊什,思歸舊草堂。事隨心未得,名與道相妨。若不休官去,人間到老忙。”這詩是為了寬慰錢徽。但仍可以看出白居易心中的歸隱之意,如果不辭去官職,恐怕人生到老則無寧日。而他的內心深處,是渴望安寧的。
雖然如今身在官場不能歸於山林佛寺,但是他也為自己另辟了清靜之地。他在在遠離皇城的一處購置的新宅院,許多人都嫌那地方太過於偏遠,有人就說樂天為何不買到離皇城近一點的地方。可白居易卻十分喜歡那裏的環境,前有青龍寺,後有丹鳳樓,他可以栽樹種草,築籬聚沙,鑿渠引水。經過一番整修,他的宅院的環境呈現出一片清新、恬雅、幽靜的景象。儼然成了一個修身養性的好去處。
在送走被貶的錢徽後不久,白居易又迎來了自己升官的機會。白居易與元宗簡同被封為朝散大夫,自此穿著上也有了明顯的變化。不久後,白居易再次得到提拔,封為上柱國,這一官職在唐朝是正二品。不僅如此,白居易的妻子楊氏也被穆宗封為弘農縣君。這些對於一生都在追逐名譽聲望的封建士大夫來說,無疑是君主對自己最好的肯定。封妻蔭子,足可以光宗耀祖,造就一段流傳百世的佳話。
白居易在重回長安這一年般的時間內,多次晉升,似乎有了平步青雲的感覺,在獲封朝散大夫不久後,又正是被任命為中書舍人,標誌著白居易從此走上了高官的行列。
但或許是多次被貶的緣故,白居易早就變得寵辱不驚了,麵對短時間內的多次升官,他並沒有因此洋洋得意,迷失自己,而是時刻提醒自己要小心謹慎,量力而行,知足常樂才是最好的。自幼受儒家思想熏陶的白居易自然謹記凡事要適度,如果像元稹那樣為了爭官而背棄朋友,甚至暗中投靠宦官就要得不償失了。